刘延庆祖上是归化的羌番部落的首领,本就家境殷实,再加上刘家数代为将,颇有战功,不止年俸丰厚,就是恩赏也是常有的,所以刘家也攒下了一份不薄的家底。
刘家乃一方豪富,此番又是向种家赔罪,多半会备上厚礼,这也是情理之中的,种溪对此倒也不曾多想,只当是寻常之事。
一杯酒罢,两家人尽管都还各怀心思,但面子上确实是慢慢地热络了起来,几人推杯换盏间,一壶酒已经下肚。
种溪虽然年少,但也以往也是十足的纨绔,旁的不说,这一身底子倒是有些酒量,再加上种溪年少,确实也没喝几杯,所以眼下也只是有些微醺,还不曾迷醉。
“郎君,人到了。”就在壶中旧酒已尽,新酒才满之际,门外突然进了一个刘府的家仆,走到了刘延庆的跟前,低声道。
刘延庆闻言,对种溪笑道;“小郎君,今日这酒喝着如何?”
今日之宴虽然是打着刘光世给种溪赔罪的名头,但实际上的主角还是种师极和刘延庆,种溪原本已经做好了只顾吃喝的准备,没想到刘延庆会突然问他。
种溪不知刘延庆之意,只是回道:“小子虽不懂酒,但这酒喝着似与外面的不同,很是爽口。”
刘延庆笑道:“小郎君说的极是,此酒名作‘和旨’,是樊楼自家所酿,外面是没有的。”
大宋酒水官营,但也准酒楼自行酿造,不过寻常的脚店是没有酿酒之权的,唯有官府所准的七十二家正店可以自行酿酒,而这七十二家正店所酿的酒又各有其名,各具特色,“和旨”便是樊楼所独有的,与铁薛楼的“瑶醽”齐名。
种溪道:“原来如此,难怪这酒如此甘醇。”
刘延庆笑道:“小郎君喜欢这酒便好,不过今日之宴,是犬子为小郎君请罪的,只光有好酒怎么能成?”
“啪啪啪...”
“进来。”
说完,刘延庆突然拍了拍手,朝着门外轻唤了一声。
显然,门外之人是已经等候有些时候了,刘延庆话音才落,厅门缓缓打开,不必种溪抬眼去望,随着过堂风传门而入,一阵极淡的脂粉味悄然而来,钻进了种溪的鼻腔,种溪也知道这是要作甚了。
虽是两世为人,但是这种场面种溪可还是头一遭,种溪是不禁精神一凛,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怎的。
种溪也是聪明人,方才进门前门外珠围翠绕的连廊种溪是刚刚走过的,他就算不看,又怎会不知进来的是何人,此番宴饮,重头戏还是来了。
有宋一朝,官员狎妓成风,无论文武俱是如此,刘延庆宴请种师极,会请歌伎前来侍酒助兴并不奇怪,毕竟这已经是席间惯例,若是没有,反倒是怪事了。
不过今日之宴到底不是寻常同僚宴饮,刘延庆是宴请的种师极、种溪父子,以种溪的年纪,还有种师极当面,今日恐怕不会有太丰富的节目,最多也就是听听曲子了,助助酒兴,再无难有其他,想必是素地很。
起初种溪对此倒也不甚在意,毕竟种溪自诩也是有些见识的,总不会失了态,只是当进门的歌伎怀抱琵琶从种溪的跟前经过时,种溪背过种师极的眼睛,却也难免不自觉地多瞥了几眼。
进来的是一个身形纤瘦的青衣女子,这女子手抱琵琶,踩着小碎步,缓缓走进了厅中,但是因为有琵琶掩面,种溪也看不清楚模样。
不过这青衣女子应该是极擅奏琵琶的,因为种溪随眼望去,这女子上下一身,最先映入种溪眼帘竟不是窈窕的身姿,而是这女子的一双手。这一双手纤细欣长,指若笋尖,腕似嫩藕,白皙到仿佛能透出光亮一般,若是抚弄起琵琶来,想必是极好看的。
待这女子走过种溪的眼前后,种溪才注意起她的衣着,这女子一身青绿色的水袖罗裙,腰束湖蓝色丝绦,淡施粉黛,虽不比旁人那般望之明艳,但在这里却更多几分温婉清秀之气,只看着便觉着舒服许多,也算是先声夺人。
“妾拜见两位官人,拜见衙内。”青衣女子走到席前,挪开了挡着面颊的琵琶,一张口,声音竟如晚春午后的雨声一样好听,朝着席间坐着的四人盈盈一拜。
撤开了琵琶,种溪才看清了青衣女子的容貌,女子双眸似水,样貌清秀俏丽,但脸颊清瘦,双唇也不似寻常人那般红润,淡淡的胭脂色里透着有些病态的苍白,更显地多了几分娇柔妩媚。
种溪看着眼前的女子,脑海中不禁想起了一句诗来:“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宝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司马君实虽是君子,但也是风流人物,这一句倒是把种溪此刻所觉刻画地入木三分。
眼前的女子柔弱娇美,叫人望之就不禁心生怜惜,但种溪看着看着,却觉着这青衣女子越发地眼熟了,紧接着就想起了一人,一下子盯着女子的模样,呆在了当场。
樊楼是开封酒楼之冠,能进樊楼宴饮的不是达官权贵,就是富商豪绅,抑或是文人才子,都不是寻常的平头百姓。同样的,能进樊楼侍酒的女子也绝不是寻常歌伎能比的,无论样貌还是才艺,无一不是上佳。
这女子一身脱俗的衣着固然不落窠臼,姿容也算清秀娇俏,玉润温婉,但若是搁在这樊楼群芳当中,大概也就是中上之姿,谈不上绝色,理当不至于叫种溪如此失态的。
种师极当前,种溪就算看见再娇美的小娘子,也不至于叫种溪如此,种溪之所以会是这番表现,并不是因为来人的模样,而是因为他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这是作甚?”种溪的表现反常,种师极也是看在眼中,种师极见种溪失态,于是轻叩桌面问道。
种溪又看了眼坐在前面的女子,对种师极回道:“爹爹,这位便是儿提到过的林卿儿小姐。”
原来这人一身青衣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叫种溪在花馆子里同人大打出手的歌伎林卿儿。
备注:
宋朝的小姐多专指青楼女子,对于大户人家的姑娘寻常是不能称呼小姐的,可以称呼排名+娘,或者是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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