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宋江手持三卷天书,梁山聚义厅中受众头领大礼参拜,初步建立起了他的权威之时,高强却也到了梁山泊。
他走的是陆路,直奔黄河入梁山泊的口子,在那里与自己的船队汇合。原本石秀是有些担心,劝他直接放黄河出海,再从海上转赴青州登陆,不过高强几番过梁山而不入,现在这地方渐渐闹腾起来,以后会更加重要,说什么也要去亲自看上一眼,所以才这么走。
要说石秀顾虑的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梁山上已经聚集了近万草寇,此地四面环水,水贼自然少不到哪里去,这八百里水泊可以说是处处盗贼,官兵不敢正视的所在。而象高强这样的上任官员,历来是盗贼们最为青睐的对象,官员上任无法带兵,身边却往往带有美貌妾媵,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劫之上应天命,下应民情,不但得了实惠,还在百姓中落了个侠盗的好名声,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高强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倘若一个正在筹划着暗地里谋夺梁山大权的明日政坛之星,在上任途中被梁山水贼给摸了脑袋去,那真是命运开的一个大玩笑了。不过他也有所仗恃,想那宋江拿着自己给的天书回山之后,把自己打扮成了星主下凡,梁山大寨里定然是开了锅一样的热闹,大小头领和山寨势力分布都得重新洗牌,这几天绝对不可能有大规模外出劫掠的行动。若是区区几艘小船的蟊贼,又哪里能敌的过他所带领的这三艘大船,上百强兵?单单韩世忠那一张弓,就能掠走上百条人命。
是以高强坚执己意,定要走梁山泊,石秀等人拗不过他,提心吊胆地开着船进了这八百里水泊。
也不知是不是高强真的如有神助,算的精准,这四里八乡有名的盗贼渊薮——梁山泊,竟然对高强这样的肥羊视而不见,连一个远远来张望的小蟊贼都看不见。
……
高强迎着初起地朝阳站在船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脸上虽然现出兴奋的神情。却也掩饰不住连夜奔波的疲倦。他眯缝着被朝阳刺的几乎睁不开的眼睛,手搭凉棚望着在眼光下波光粼粼,变幻出万种姿态的水面,鼻子里呼吸着略带水腥味的空气,心中颇有些波澜起伏:乖乖,这就是梁山泊了,八百里?洞庭湖也才号称八百里啊,这地方真有那么大?
后世的那个梁山,他也曾去游玩过,不过不见半亩水泊。只见一个被人工景点堆满上下的小山包,号称这就是梁山,山上五步一个黑旋风守寨,十步一个及时雨迎客,连导游小姐都作一丈青打扮。简直叫人呕到死。
是以在他心中,对于那传说中聚集十万好汉,竖起替天行道大旗的梁山泊印象全是停留在纸面上,脑海中,这才要亲自来看上一看。
眼前这片水面。往南往西都是一眼看不到岸,北边越过一片芦苇滩,闪亮亮的好似还是一片水面。根本看不出真正的大小,不过就视线所及看来,这梁山泊当真不小,比他后世所见过的湖泊都大了不少,看的高强频频点头:似这么大的水面,才能庇护得十万兵马,也才能配得上梁山泊这名号。
身后脚步声响。接着韩世忠的声音响起:“衙内,这便是梁山泊么?果然好大一片水,不过比起咱们年下在榆关外看的那片水,好似声势小了些,没那么壮观。”
高强大笑,那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比陆地都要大几倍的面积,那气势哪里是这陆地上地湖泊所能比拟的?在那海边看水,你能想到“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在这呢,就配有个穿着碎花布衣,戴着斗笠的船娘,一边撒网捕鱼,一边婉声清唱“微山湖哎”,嘿嘿,不是一个味道。
他在这里说的高兴,手脚乱舞,旁边有人接口道:“衙内说的是,这梁山泊自然无法与大海相比,不过在咱大宋北方,淮河以北,还没一处水面能与之相比地,都说八百里水泊,以小人看来,多半还是低估了。”正是石秀。
“哦?三郎且来说说,这梁山泊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强心里一直存有一个疑问,这么大的一处水面,居然到了明代就没声息了,看明人给水浒传所写的那些注解,几乎都说梁山左近并没有什么大水,这么多水,到底哪里去了?
石秀显然作过功课,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看地资料,清清嗓子道:“这梁山泊,古时已有,据说叫做巨野泽,又叫做大野泽,自古就是盗贼盘踞之地,秦时彭越便曾藏于此泽中。不过这水面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唐季五代交兵,黄河无人治理,屡次泛滥成灾,后晋开运元年,滑州黄河河段决口,浸汴、曹、濮、单、郓五州境,环梁山,合于汶水,与其南诸湖相连;真宗天禧三年,滑州河溢,历澶濮曹郓诸州,注梁山泊;神宗熙宁十年,河决澶州曹村,东汇梁山泊;神宗元丰五年,河决郑州,溢入利津县武沟马刀河,归梁山泊。数十年中受河流三,遂成巨浸。”
“原来如此。”高强这就明白了,梁山泊这么大,原来都是黄河水,若是黄河久不泛滥,水自然渐渐退去,也难怪百余年后,这里就无复八百里水泊的壮观景象了。
韩世忠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如此大的水面,官军没有勇武之地,果然是天然的盗贼渊薮,看来梁山之险,在水而不在山。”
高强摇了摇头道:“世忠,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梁山盗贼群聚,地势固然是一个原因,不过近几十年来这里屡次遭受河水泛滥,流离失所的老百姓定然少不了,他们缺衣少穿,生活本来就难以为继,再加上官府督责赋税,又要出钱出工治理河防,这日子怎么过法?也只能逃入水泊中为盗了。”
后代说起梁山盗起的原因时,往往归咎于徽宗朝的种种横征暴敛,殊不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盗贼蜂起的原因,自从百多年前大宋还没建立的时候就埋下了根苗,又哪里是多增加几项赋税就能解释的?所谓的大历史观,对于历史事件就得这么挖根剔须的去看。
韩石二人听了高强的话,他俩原本就不是什么饱学之士,对高强又都是敬重得很,自然连连点头称是。这样的听众或许是某些领导干部喜欢的,不过高强却不是那样的空乏之人,说了几句,也就打住。
大船劈波斩浪,犁开水面,直向东方济水河的河口驶去,渐渐将梁山水面抛在了脑后。
入济水,出大海,再从海上进抵广陵。这里是盐务所在,此地煮海为盐,为官府每年带来近百万贯的收入,不过这些钱都是用盐引的形式收取,而且朝廷专设盐务办理,高强虽说是青州知府,这地方可不归他管。
从此地弃舟登岸,车行数日,就到了青州州治益都城。这地方高强已经来过一次,不过那次先是过其城而不入,而后碍着李清照家里办丧事,他又要避免慕容知府的请托,因此这益都城压根就没进去过。
想不到过了几个月回来,居然摇身一变,已经成了此地最大的父母官,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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