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打丈夫需要理由吗？”不必虎躯一震，约瑟芬娜理直气壮的反驳一出口，盖洛普顿时感到一股如有实质的霸气扑面而来，而散发着这股气势的源头则是这个农村少妇。

“安静！”盖洛普拎起桌面上的小木槌重重敲下，左手轻轻揉捏着太阳穴，好缓解刚涌起的头疼，“我说过未经允许不得打断别人的发言，这次初犯就算了，再有下次当作蔑视法庭，抽十鞭子。克利夫，你继续说。”

约瑟芬娜只好咬着下唇，不甘心地闭上嘴巴。

克利夫继续陈述。原来他和许多传统的伍芙尔男孩子的观念一样，以为男性只能成为女性的附庸，理想只有当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所以他在结婚后亦一直遵从伍芙尔族的传统那样做，当一个标准的家庭煮夫，对约瑟芬娜言听计从。但这平静的日子直到盖洛普的到来而被打破。

大量的生产作坊在这片土地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盖洛普亦叫修芬到各个村庄上招募人手进入作坊工作，克利夫便是自来甜椒村中众多应征者的其中一员。经过一个月的辛勤劳动以后，他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工资，并首次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族的男性并非是由女性保护才得以生存，他们不仅自己动手劳动以收获粮食、创造财富，还充当着女性的保护者，担任族群的领袖和战士，像伍芙尔族这样由女性主导统治的种族反而是极少数的特例。

尤其是修芬和一些像他那样较为独立的男性正暗中活动，在领民中间宣传着盖洛普那些“异端邪说”——“同样是伟大先祖的孩子，女性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也能做到”，“男人不见得要依附女人才活下去，我们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女人拥有的权利，男人也应该拥有”。在这样的影响下，包括克利夫在内的很多男性打工者，他们的思维和眼界都悄悄地被潜移默化，因此要求更大的自身权益。而受到挑战的女性们却没能理解与适应这种改变，那么按照传统又简单粗暴的方式镇压自己丈夫的反抗就成了自然而然的发展。眼前这一对只是闹得比较激烈的罢了。

“凭什么我非要听她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按她说的去做？我不想再像从前那样天天呆在家里，我想去工作，干一些自己想干的事，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和认同，而不是面对一个动不动就对我挥拳头的女人。因此，男爵大人，请求您准许我与这个女人解除婚姻，我不想再和她呆在一起了。”约利夫的胸口由于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着，耳朵上的茸毛全部竖起，尾巴也绷得笔直。

“你、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一定是在离家的这段时间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好上了，才忘了这些年来的感情……呜呜呜……”

“我才没有！”克利夫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了。”认为已经听得足够多的盖洛普抬起手打断两人，“约瑟芬娜，你认为自己的丈夫必须服从自己，并且不允许他离开你的身边，对吗？”

约瑟芬娜点点头。

接着盖洛普将目光望向克利夫：“而你，克利夫，希望从这个女人身边离开，解除婚姻？哪怕你们已经共同渡过了十几年的岁月，还生下两个孩子也在所不惜？”

克利夫望向约瑟芬娜，犹豫片刻后，狠下心咬牙回答道：“是的，大人。”

“那么，在我作出最终判决之前，我有些问题要问。”盖洛普疲惫地拿起桌面的陶杯，灌了一口清水继续说：“克利夫，你到底是真的想与约瑟芬娜解除婚姻，还是只想获得应有的尊重和自由？假如你的妻子愿意尊重你的想法，在你履行一个丈夫的责任的同时，允许你去工作赚钱，不再随意殴打你，那么你还要坚持离开她了吗？”

克利夫一怔，正想回答时被盖洛普接下来的劝解给堵住：“我相信约瑟芬娜是真心实意爱着你的，因为在成为骑士之前，我也是平民家里的孩子，那时候我大部分时间只需养活自己，而约瑟芬娜则要一个人劳动来养活你和你们的两个孩子，比我要累多了。男人离开家庭出来工作并且获得比妻子更多的收入，在甜椒村过去的岁月里从未发生过的，你的妻子只是没能适应这种新的改变，她需要时间来接受，更需要你给予理解和包容。一个月后，要是你还坚持要解除婚姻，再来找我。”

约瑟芬娜闻言不禁喜上眉梢，正要开口感谢男爵时，却听见他口气严厉的敲打：“约瑟芬娜，你是遵从着传统行事，但不要以为祖先留下的传统就一定是对的，从伟大先祖和三狼母创造出伍芙尔开始，我们的传统就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发生过许多次改变。”

“老爷，可是……”约瑟芬娜脸上的表情骤然剧变。

“没什么可是，我是这片土地上的合法统治者，从今天开始多了一条法律——妻子若无正当理由不得殴打丈夫，否则视为故意伤害。”盖洛普顿了顿，心情已经囧到无以复此，类似的法律在蓝星大约十一世纪时产生，起源于一位领主对领地上饱受家庭暴力的妇女的同情，可没想到由自己这个异界来客来颁布时，却更多的是为了保护同样身为弱势性别的自己。“另外，如果你渴望维持这段婚姻，与这个男人长相厮守，那就得学会尊重他的想法与意见，他是你的丈夫，但不是你可以随意处置的私有财产。假如你再随意对他挥拳头，我不介意在广场竖起一排鸦笼，让你入住其中一个。正如《启明圣典中娜梅莉亚狼母说过的话——女性的力量是为了保护男性和孩子而存在。好了，你们回去吧。”

望着这对小夫妻离开的背影，盖洛普举起陶杯，把里面的清水一饮而尽。但愿这一个月的缓冲期内，他们彼此能够有所改变。毕竟上辈子龙裔祖先们有这么一句谚语：“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但第一次给别人做思想工作，究竟有多少效果，他一点底都没有，而为了让自己的话语更有说服，方便掉书袋子，也认真去翻翻可以被视为伍芙尔族版圣经的《启明圣典，不时引用一些语句。

事实上，伴随领地的繁荣程度与日俱增，男性越来越多地参与到生产劳动之中，挑战传统女权是早晚必然发生的事，像约瑟芬娜和克利夫这样的家庭纠纷无可避免，而他让修芬等人暗中宣传男女平等、男性独立自主等思想，不过是加速这个历史过程罢了。

加速推动社会进步，甚至完成文明升级的重任，在这片时空下留下发属自己的一抹痕迹，是盖洛普的理想之一，能不能成功以后再说。至于让伍芙尔族演变成像人族那样的父系社会，

他认为难度太高，推行男女平等已经有点闷声作大死的嫌疑，真要让男性一改这上万年来女性的主导地位，实现反客为主，不仅成本巨大，风险极高，还把自己置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手握着这个国家最大权力和武力的狼女贵族们或许可以接受平等地对待自己的丈夫，但决不可能容忍男性骑到自己的头上。

“下一个。”盖洛普停止了脑海中的联想，叫卫兵带下一组案件的当事人上来，目前距离处理完桌面上的卷宗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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