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洛普他们从灰烬山脉回到暮林塔已经是十一月的时候。拉比特移民们在修芬的指挥调度下正忙着盖一种伍芙尔农村很常见的原木平房,因为再过一个月,踏入冬季后气温就会急剧下降,随之而来的便是鹅毛大雪,会持续下到明年一月,睡帐篷不是不行,但会大幅增加手指脚趾被冻掉的可能性。至于那些平房怎么修筑无须盖洛普操心,伍芙尔族已经很有经验,冬季取暖的壁炉和避免住户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的烟囱必不可少——狼女们早在五千年前元素法师的帮助下,得知薪柴碳火燃烧不彻底会产生一氧化碳并且知道了一氧化碳的毒性;而不像某些落后愚昧的种族还在相信人若是罪孽深重,冰雪女神就会在冬季来临后,从温暖的房屋中将罪人连同不幸同在一屋内的无辜者的灵魂一并带走的怪谈传说。盖洛普能够做的只有在这些平房原有的设计上加上龙裔北方人很喜欢用的炕,才能体现穿越者见多识广的优越性。
忙完了今年收获,处于农闲状态的伍芙尔原居民们也趁此机会多赚点钱改善生活,都纷纷投入了这场热火朝天的大建设当中。以当初的哨塔为中心,那些不断增多的房屋和作坊,让这里隐隐有了一个工商业小镇的雏形——除了还没有城墙。
由于领民们都忙于搭建安身之所,答应了米雅法儿的法师塔只好往后排,作为补偿,盖洛普为她找了一间较大的砖石房子作为临时的实验室——原本这幢房屋是在明年开春后变成卷烟作坊的,又从上个月的特产品利润中挤出两百枚金狼头,给米雅法儿购置设备和魔法耗材。没打算返回河湾城的温妮菲德也暂时住了下来,毫不客气的揽上了这个新兴定居点的驻留祭司的工作,四处巡视,聆听信徒的告诫,为他们祝福和治病看诊。
强行顶缸的修芬经历了一个半月的文件地狱后,整个人消瘦了许多,深深的黑眼圈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化了一个浓妆,长耳和尾巴的茸毛也暗淡无光。心中愧疚的盖洛普和小管家交接了工作后,便强制放了修芬一个星期的长假,很快的,他就发现这样做实际上是把自己给坑了。
暮林塔如今百业待兴,新市镇各项建设进度,拉比特移民们的物资配给情况,与奥莉娅丝商会的交易对账。眼前的办公桌上面似乎永远堆满了各处送上来、等待男爵作出批示的卷轴。而且受到这个时代极其悲催的识字率的限制,除了奥莉娅丝商会送来的账单和信件有专业的文员抄写以外,其他羊皮纸上的狼牙文字歪歪扭扭的模样堪称龙飞凤舞,看得盖洛普双眼昏花,宛如数字家破译密码那样逐字逐句推敲原文的意思。
十二个伍芙尔原居民村庄里,除了驻守村里神殿的雏狼祭司以外,能够识文断字的人加起没准不超过两位数字,可即使如此,他们的水平亦相当有限,那些密码电报似的鬼画符信件便出自他们之手。村长若要向盖洛普请愿,更多的是派遣人员过来传话。可是聆听这些信使的当面汇报同样令人折磨,内容说的颠三倒四也罢了,更令盖洛普抓狂的是,信使们经常说了大半天还没说到真正要汇报的事情上,必须时不时打断她们并且用适当的问题引导她们——你能指望一群从来没读过书、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农妇懂得什么叫归纳核心内容?明白什么叫精炼词汇么?想太多了。
怪不得他上辈子看过的某些宫斗文宅斗文中,那些女主角明明也是受过十几年现代教育又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还自带各种系统外挂,却斗不过几个连书都没读过的文盲妇人。因为人家的套路就是把你拉到跟他们一个智商水平上,再用他们在这智商水平上战斗多年的丰富经验将你打败。
每想到这点,盖洛普对修芬这个管家的敬佩之情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小管家之前是此地的税吏,干的工作就是跟这些一袋玉米棒能换一枚银狼牙,三袋玉米棒能换多少枚银狼牙就算不出来的蠢货打交道。修芬一干就是十多年,竟然还没疯。除此以外,盖洛普觉得给领民们开夜校扫盲势在必行,不然没准他以后在领主位置上再多干几年真的会疯。
在桌面上最后一张羊皮纸的底部写上批改内容,再签上名字盖好印章后,盖洛普把纸张卷成卷轴,一手甩进旁边装满了已批阅卷轴的箩筐内,这些文件在明天会有人把它们送去该去的地方,然后年轻的男爵在座位上一边伸展身体,一边发出一声感慨不已的长叹:“啊……果然有多久的风流,就有多久的折堕。工作总算完成了,嗯,今天的……”
这时他才注意到城主室内多了三个人——赫萝、丽丝蒂和亚修蕾,她们仨安静地站在盖洛普面前,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毕竟暮林塔的城主室空间有限,唯一的一张椅子正由盖洛普坐着,于是三个无处可坐的女孩子只能乖乖站好。
“啊,抱歉抱歉,我太专注了,还把叫你们来的事给忘了,这种时候叫我一声就好了,没有谁的时间是可以轻易浪费的。”盖洛普连忙起身,从靠在东墙的厨柜里取出三个杯子和他珍藏的柳橙汁,为三个女孩各满上一杯,然后施放一个一阶法术寒冰掌为饮料稍作冰镇。
亚修蕾感激地双手接过杯子,抿上一口,“我们等候是应该的,大人,您的工作更加重要。”赫萝和丽丝蒂的反应倒自然许多,她们俩跟盖洛普的相处时间更多,也更习惯他那种平易近人的作派。
盖洛普说:“召集大家来不为别的,我要改组暮林塔目前的卫戍队,现在三十人出头的编制简直就是个笑话。明天到各个村庄,通知村民们招募卫队的消息,”
“准备招募多少人呢?”丽丝蒂两眼放光,仿佛听见自己即将得到新玩具的孩童一样兴奋。
“两百人的编制,新兵老兵全算上。”自己作死全部接手了修芬的工作后,盖洛普对领地目前的财政收支情况有了更加全面的了解,虽然进一步动员,养了五六百的完全脱产的职业军人不是不可以,但缺乏足够的老兵从旁言传身教,新兵的进步速度有限,而且招募太多士兵,则意味着减少从事生产的劳动人口,对经济发展不好。更重要的是一位男爵级领主的私人卫队,只有两百人的名额,如果超编了就是僭越,往重的方向说便是意图谋逆。
别看两百人的兵额很少,那是建立在正常情况下的最大值。讲道理,拿龙裔帝国的行政单位来类比的话,一位骑士的封地是一个庄园即一个村子,一百到三百人口,负责村长的管理工作。而一位男爵的封地拥有一千人口,干的是乡长的工作。像暮林塔这样接近五千原居民的地方,维希帝国应该是派遣子爵来治理的,经过盖洛普引入拉比特难民的举动后,如今暮林塔的人口直逼一万规模,那是伯爵领的人口数量。高达一比五乃至一比四的军民比例,伍芙尔族绝对是妥妥的古典军国主义。
当然,这是一个理论上的数字,大部分的领主要拿出治下人口的五分之一变成全脱产的职业军人,这经济压力是非常巨大,很多领主的领主卫队能够维持卫队名额一半左右的人数,便算是养兵大户,而盖洛普更是丧心病狂地想将自己的两百人名额用到尽。
如果想进一步统率更多的军队,那就得拿到骑士团的庇护骑士身份。当初盖洛普以为维希帝国跟蓝星中世纪的欧洲国家类似,领主有多大地,有多少钱,就能随便养多少兵,直到上个星期好好翻过帝国方方面面的规矩和条文后,才发现维希帝国的中央集权程度比想像中要高得多。
帝国每一个行省都有一个骑士团作为驻守力量,该行省里实力最强的领主担任骑士团的团长,管理整个行省的国家武力,好比负责卫戍积羽湖行省的天鹅骑士团,团长便是威莉娅;然后不同爵位等级和实力的领主贵族担任相应的骑士团职务。在战时状态下,帝国的一切军事命令沿着骑士团序列中迅速传递与执行,比同时代的其他国家要高效。至于女帝则是总骑士团长,统率帝国所有骑士团。这些隶属于骑士团的人员的装备由皇室和骑士团团长按一定比例承担,因此帝国军的装备款式都相对统一。
但没骑士团职务的领主,那就很抱歉了,这些人相当于被排除在军事系统之外的地方文官,要组建领主卫队只好自己掏钱,并且根据爵位而受到人数规模上的相应限制。当时盖洛普看到领主卫队的相关条件,心中顿时有上万头小羊驼呼啸而过。
年轻的男爵取出十几份内容相同的卷轴,交给女孩子们:“下午帮我把这些告示钉在广场和各个村子的酒馆附近的公告栏,找几个大嗓门的家伙去宣读一整天。对了,好好想想新兵们的训练计划,算是对你们能否担任她们的指挥官的一次考核。”
“谨遵主命。”“明白了,盖洛普。”“好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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