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镇城外三里格外，联合军倚靠着一条流经此处的河流建立军营。假如从天空俯视而下，便会发现军营最核心的区域内，豺狼人部落的营帐错落有致，刁斗森严，还在四周挖出壕沟，摆上拒马，六腿豹亦有属于自己的帐篷，毕竟它们是极为珍贵的座骑，也是反制伍芙尔族的战狼骑士的重要力量。

居于联合军最高统治地位的阔斧部落的巨斧图腾旗树立在一座黑色大帐前。在塔西佗战争首领的幕僚们的教育下，豺狼人的军事水平宛如坐上了火箭一样蹭蹭地往上飞升，军营的构建已经颇有章法，一改过去无组织无纪律的自由搭营，胡乱建帐的混乱现象。

外围的帐篷则显得较为混乱，要么大片稀疏，要么拥挤在一处，那里是供大地精和巨人们休息的营帐，他们当中一些有识之士尽管没得到那些黑袍萨满们传授先进军事知识的机会，但已经悄悄地观察豺狼人的一举一动，并且学会了一些皮毛，不过大部分自由散漫惯了的家伙，却没怎么放在心上。而联合军中最为懒散的小地精为地位更高的同盟种族扎好帐篷后，裹着毛皮草席，随便找块干燥的地面躺下休息，许多卸下物资的野猪、毛驴和大角羊随意走动。以前小地精们得拾柴生火，架锅做饭，还要照顾运输辎重的驮兽，如今这些工作有伍芙尔俘虏负责。被俘虏的狼女们也有自己的一处帐篷营地，只是她们的营地被站岗的哨兵看得死死的。

莫戈莫赤面沉如水的安坐在黑色大帐的首席位置，来自各个部落的头领列坐于两侧。涂抹了辣椒酱和番茄酱的新鲜烤肉已摆在各人面前，正在当作盘子的硬面包里滋滋流油，一只只装满了玉米酒和番薯酒的粗陶瓮已经拆去了酒封，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然而大帐的压抑气氛却没人愿意第一个开动。

一位戴着一只黄铜护臂的独眼巨人头领首先打破沉默：“大头领，这次战斗我族勇士死伤惨重，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莫戈莫赤还没开口，一位大地精头领冷言讥讽道：“死了十几个人就要大头领给交代，那么我部落一共牺牲了五百多人，其中一百二十一人还是族中的武士，要的交代比你的要大多了。”地精部落中的武士阶级，指的就是居高统治地位的大地精，尽管大地精平时多有欺凌奴役弱小的远亲，不过在面对外族时就是枪口一致对外的。

独眼巨人头领怒斥道：“地精也想与巨人相比？”

一个巨人从出生到长大成年，最少要五十年的时间，更不要说独眼巨人或是岩巨人那些巨神血统保留得更为纯净的分支，动辄上百年也是等闲；而小地精只需七年便成年，怀胎三月就能生下后代，大地精和熊地精的成长时间较长，也只是比人族稍微长久一些。两者对比之下，巨人相当于熊猫，数量稀少又生育能力低下，地精堪比老鼠，人丁兴旺还特别能生，彼此之间的个体实力也相差悬殊。

道理是这样子，在座的头领们没有不懂的，可话却不能说出来，不然就惹众怒了，不说联合军中地精占了多数，何况大帐内有三分之二的头领是地精。好几个大地精头领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按兵器的握柄，其中一位愤怒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地精又怎么啦？是谁冒着狼女的箭雨和飞石冲上城墙的？又是哪个扔石头的胆小鬼站在几百尺外的安全地带？”

“放屁！区区凡胎俗人都敢嘲笑巨神后嗣？”独眼巨人头领也不退让。

“我可没嘲笑诸神的后代，只是有些傻大个缺乏直面敌人的勇气又厚着脸皮不敢承认罢了。”那位大地精头领冷笑道，“既然我们的巨人勇士自诩继承了巨神之力，不如明天攻城时打头阵，让我们这些凡人见识见识神之后嗣的力量如何？今晚让小家伙们赶制几架大号长梯不是问题。”

大地精不愧是联合军当中最能言善辩的一支，一顿带枪夹棍的讥讽，使独眼巨人头领几乎要失去理智，他也站起来了，操起放在一边的特大号狼牙棒咆哮道：“小东西，现在就见识一下怎样？”

“笑话，难道怕了你不成？”那位机巧毒舌水平高到能当兼职弄臣的大地精头领也拔出腰间的长刀，毫无惧意地迎上独眼巨人的锐利目光。

凡是出身于折戟山脉以北夏兹松地区的人，只要不是天生柔弱胆小的小地精，都有着与生俱来的血性与勇气，能够成为一方部落的头领，无不是在无数战斗厮杀中打拼出来的强者，小至干架斗殴，大至打仗械斗，没有上百场的参战经历都不好意思跟其他部落的头领打招呼。

突然间，两支羽箭破空而来，一支钉在独眼巨人头领的狼牙棒上，尾端的羽翎颤抖着发出震鸣的余音，另一支击中大地精头领的长刀，在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中与脱手的长刀一起飞去老远。

所有人都停下盯着大帐的首席位置，莫戈莫赤坐在地上，手挽复合长弓，闪烁着逼人寒意的倒刺箭头已经搭在弓弦上。他的姿势显得相当别扭，不过没人怀疑刚才两箭不是出自他的手笔。这位联合军目前的最高指挥官用比凛冬朔风还要森然几分的目光扫过众人，连正要动手决斗的两位头领也不禁微微缩了一下脖子。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莫戈莫赤放下复合长弓，淡淡地说：“还有人想在黑帐里打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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