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少叙,一晃眼四天的时间就过去了,大约申时十分,陆陆续续的各乡的乡勇团练就到了杨家角店。
角店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的,倒是并不怎么引人瞩目,因此郑芝鹏让杨娘子开了个单间,安排众人一次落座,就跟他们喝上了。
众人都多少少都有些紧张,这也是正常的,毕竟郑芝鹏跟他们的身份差距就已经有些巨大了,而且虽然不清楚具体干啥,但总是打仗却是没跑的。
还是那身粗布的杜老板套装,站起来端着一碗酒,笑着道:“诸位,你们今天能来,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你们给我和部堂大人这个面子,我先敬诸位一杯吧。”
说罢,郑芝鹏当先一饮而尽,众人自然也不可能推脱。
却见坐在他边上的一壮汉放下酒杯后直截了当地道:“四爷,我们都是粗人,有些话我就替诸位兄弟问了,这次部堂大人相邀,到底是让我们打谁?我等不过是乡勇而已,就算做过些简单的军事训练,也不过是为了抵抗倭寇,保全乡民而已,若是对外征战,便是我等有心报国,却也实在无力啊,为何放着朝廷正规的军队、军户不用,却反而用我等?”
众人不语,但看神色明显也都是这个意思,郑芝鹏倒是早有预料,答道:“找诸位来,自然是为了抗倭,不过此次既是为官府做事,却也是为我郑家做事,官府如何奖惩姑且不提,我郑家做事,我郑芝鹏做事,什么时候亏待过弟兄?一定不会让你们白忙活的,今日凡是跟诸位来的弟兄,每人先发一两银子,算作见面礼,打仗的钱另算,如何?”
还是那个大汉道:“四爷和郑家的仁义,我等自然不会怀疑,也相信财货二字,自然不会短缺我等,实话讲,若非这次拿着部堂大人首领召唤我等的乃是六爷,我等可能连来都不会来,这是我等手下乡勇,俱是有家有口之人,若是有所折损,我等回乡要如何与他们的妻儿老小交代?”
“如有战损,按我郑家自家兄弟的抚恤价钱算,伤残五十两,阵亡一百两,如何?要知道朝廷正式的兵可只有四两,而且几年都不一定领得到,我郑芝鹏说话算话。”
那人叹气道:“唉,可是再多的钱,总有花完的一天,我等都是有家有田之人,又不是活不下去的流民,脑袋绑在腰上玩命,总是有些……”
郑芝鹏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要知道他的条件已经非常丰厚了,现在又不是太平盛世,莫说乡民,便是站在杭州墙头上喊一嗓子,一百两银子一条命,怕是排队卖命的人都能堵到苏州去。
“当然,我等也知道,这年月一百零银子卖一条命,已经是赚到了,自然不敢跟四爷狮子大开口,只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知我等可否高攀,跟四爷交个朋友?”
“哦?如何交个朋友?”
“四爷若是拿我等当朋友,我等为四爷莫说去打倭寇,便是刀山火海,上了又能如何?
所谓见面礼或是一应财货,甚至丧葬抚恤,我看就都免了吧,毕竟四爷虽豪富,那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只是我等都是沿海的乡民,土地不甚肥沃,甚至一大半都是盐碱地,收成实在有限,近年来朝廷又加派三饷,着实已是无力承担,郑家的生意货通天下,能不能照料我等一番,也让我等过上好日子?能不能让部堂大人通融一下,不要再征我等三饷了?毕竟我们帮朝廷打了仗,也算是半个兵了吧。”
众人闻言又是一顿连连点头,郑芝鹏以探寻的眼光望过去,其他人虽都有点胆怯,却很明显都是这个意思,俨然是要以此人马首是瞻了。
郑芝鹏这才仔细地打量起此人来,别的不说,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实在不像是一个乡里面种地练兵的农民,倒像是个识文断字的。
却见此人浓眉大眼,一副憨厚老实的面相,但细细端详之下却又有几分文雅和英气,穿着虽是粗布短衫,却好像又隐隐跟周围人有点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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