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莹胡大小姐身为军官的女儿,这辈子就没有做过一点家务事。
军户在明朝的地位不高,可她爹爹自从袭了外公的百户军官职位之后,又懂得生发手段,开办货栈做起生意,这些年胡家很是赚下了许多身家。虽然胡家因为身份关系非常低调,家里也没有买奴仆。
但实际上,胡家也不需要买丫鬟小子,整个百户所的男女老少都附庸到胡家身上。
作为家中的独生女儿,胡莹从小到大十指不粘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惯了,又什么时候干过服侍人的事儿。
可就在此刻,她还是决定做一顿晚饭,就为苏木前几日说过的话。
她算是看明白了,苏木这人大大咧咧的,,请自己吃饭的话也不过是随口说说。也因为如此,她今天一早就等在苏木家门前,为的就是提醒这该死的小祖宗实行承诺。
无奈父亲出了那么大的事,如果今天再不过来,只怕以后两人再没机会见面了。
父亲只要一倒台,以后也没办法在保定呆下去,做了这么多年军官,也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仇家,必然远走避祸。
一想到以后再看不到苏木怪怪的笑容,听不到那一声声轻佻的“美女”、“美女早”,胡莹心中就一阵刺痛。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想到过会有男人会在自己面前如此随意,又如此胆大,什么热辣辣的话都敢说出口。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心中恼怒,可渐渐的,一听到“美女”二字,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往日间,别人要么畏惧父亲的权势,要么一看到她的身高,就惊得张大嘴巴,说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人。
弄到最后,她都忘记自己是女孩子了。
后来有听下面的人悄悄说苏木是父亲为自己定下的上门夫君,不知道怎么的,胡莹却偷偷松了一口气,然后一个人看着院子上空的那一方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翘起了嘴角:“小祖宗,果然是小祖宗啊!”
然后一张脸羞得通红,忙捂脸逃回房间,将头埋进被子里,只感觉身上烫得厉害。
对于未来的生活,胡莹没有准备,却隐约地感觉到一阵期待。
可是这一切随着父亲即将离任而彻底崩塌,也许,以后再看不到那个小祖宗了。
“再看不到了吗……”眼泪就沁了出来,胡莹决定在离开之前,无论如何得给苏木做一顿饭,将这个心愿了啦,也好为未来孤苦的日子留一丝念想。
军人的女儿不像外间的女子那么多避讳,面皮也没有那么薄,说干就干。
立即借了个由头从家里逃了出来,顾不得小蝶的白眼和询问,径直走进了苏木家的灶房。
可怜胡大小姐什么时候做过饭,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烟就是要往灶口外面冒。只片刻,屋中就混沌不清楚了,呛得她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实在忍不住这烟熏火燎的折磨,急忙扭头朝屋外跑去。
却不想一头撞到一具结实的身体上。
抬头一看,却是苏木:“小心了。”
“子乔。”这还是胡莹第一叫苏木的字,以前都是用“喂”字代替,或者索性就叫一声“苏木”。
这一声喊出,眼泪流得更多,反正就当是被烟熏出来的吧,哭就哭个痛快。
苏木看着眼前这个满面都是眼泪和鼻涕的女孩子,本想笑。可在朦胧的雨丝中,看到这女孩子头发面庞都被一层湿漉漉的水气浸润着,又在这阳春三月的春寒刺激得微微颤抖,眼神中却是无边的哀伤,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心中突然想起一句故诗“丁香能结雨中愁。”
此情此景,伊人黄昏,如同古典的画卷。
如果说以前苏木只觉得这女孩子长得确实漂亮,假使能够娶来做老婆还是很不错的,却没有想太多。可就在现在,心中却被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触动,只恨不得掏出手帕轻轻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去。
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胡莹,苏木忘记了院中还有另外一个女子。
小蝶见胡莹楚楚可怜的模样,更加肯定这女子不是正经人,心中恼火,咳嗽一声。
听到这不满的声音,苏木醒过来,微笑道:“怎么想着过来做饭?说好一起吃饭的,以后有空我请你好了,又何必在家弄,那么麻烦。”
胡莹凄然一笑:“子乔,只怕再过几天我们就见不着了,在走之前,我想过来同你道个别。”
“怎么回事?”苏木皱了下眉头,转身对小蝶说:“小蝶,别误会,这位是我东家胡百户胡老爷家的小姐,我同她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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