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朝夕再回头去看时那两人已经走了,林子里安安静静的。她四下张望,对这个兜面女子的身份越发怀疑,她究竟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让一个女子怀一个男人的孩子对她又有什么好处,莫非是想借此控制那个男的?
几经周折终回到碧荷殿,朝夕感觉整个人都累到瘫软,看得几个侧殿中都亮着灯,将芷澜叫过来问道:“他们都回来了?”
“是,差不多都在自己房中。连相爷都早早回来了,小姐怎的这么晚,这种时候就该把握时机同相爷在一起,怎能被人抢了去。”芷澜哀怨地替她将妆容卸下,又一一把首饰摘除。
“你去准备木桶,我要在房中洗澡。”朝夕漫不经心吩咐道,转念一想又叫住她:“等等,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指司夜离住在侧殿中?”她虽没刻意打探过他的去向,也知道在这里并不像在府中各自都有院子,就算独自睡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这次来行宫的人毕竟多,行宫地方有限,除了她住的主殿外,其余位份低的嫔妾则一起住在一个侧殿,侧殿中会有单独的房间,到底拥挤。且他去侧殿住,那不得每个女人都要争破了头,万一半夜再弄出点动静被人听到似乎也不太好吧?
朝夕拿着木梳打理着墨发,奇道:“他是住在哪个女人房中了?”
“是玉夫人。”芷澜观察着朝夕的脸色,但看她一派淡然,一点吃醋的意思都没有,真替她家小姐心疼。
“哦。”朝夕梳发的手顿了下,眸底一闪而逝的痛色,被她掩饰的很好,打发了芷澜下去,又将白羽安置好,这才一点一点拆包扎的手臂。她在期望什么,原本就不是属于她的,又为何要去介意他会留在哪里过夜。就算他哪里也不去,也不会同她住在一起,他们早已说好不再演戏,她的梦该醒了。是西凤帝那句玩笑话吧,让她当了真。往后她要习惯去面对在每一个孤独的夜晚看他走向别人的闺房,那是她永远都无法开口去阻止的事。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落入白色绢帛中,她仰起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干干的什么都没有,然后她扬起唇角,微微扯出一个笑,只是那笑为何如此僵硬。到底不管做什么都不可改变的事实,心底为何会有涩涩地酸痛?
“小姐,准备好了。”芷澜将最后一桶热水倒入木桶,看朝夕发呆提醒她道。
“你下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扰。”朝夕看着蒸腾的水雾点点头,待芷澜退出后她将腰间的束带解开,她似乎也越来越习惯在这里的生活了,而且她最近也越来越少梦到过去的事,这是否意味着她真的已融入这个朝代,接受这个身体,代替那个朝夕去承接命运的考验。
除去最后一件衣服,她迈步踏入木桶,桶中放满了玫瑰花瓣,这个时节的花最是艳丽馨香,闻着满室的花香,身体放松不少。朝夕舒服的靠着木桶,一只手玩赏着桶中的花瓣,洗去一身疲累。慢慢地水汽太热,蒸的她昏昏欲睡,她原就没睡过,此刻趴在木桶上,双眼皮不停的打架,就睡一会吧,反正水冷了也不会感冒,且这行宫中的温泉水本就有疗伤之效,需多泡些时间。这么想着,她真就闭眼睡了过去,睡的无知无觉。
房顶掀开的一片瓦砾中冒着一束光亮,男子飞身入内,他扬着唇角,动作无声无息,落在木桶边沿。他不过是想看看她在做什么,没想到会偷看到如此香艳的景色,男子勾唇而笑。女子背靠着木桶,水中光影若隐若现衬托着她玲珑的曲线,肤如凝脂,瓷白如玉。男子眸底深沉,他从未想过有个女子光从背后看就能令人心动,他不可抑制的靠近,微凉的指腹如触痛般一点一点抚上,深怕这若雪般的寒骨会融化。如丝般光滑剔透的肌肤弹指可破,垂云锦缎般的墨发披散在一侧,枕在一侧手臂上的完好脸颊,在柔和灯光下纯净的像个不染世事的孩子,又美的如此惊心动魄,每一个线条都刻画着女子倾美的容颜。多想就这么拥住她,让她承欢在自己身下,那该是怎样的妖艳娇媚。
早知她是这样独特的女子方才就不该放过她,管她是否嫁人,管她伶牙俐齿,他就喜欢这样带刺的玫瑰。从宴会开始他就注意她了,没想到她竟会是司夜离的妻子,那一刻他是惊讶的。她成婚那日他略有耳闻,似乎是场非常可笑的婚姻,那时他根本无心去理会她的事,今日一见哪里会想到她会这般有趣,连西凤帝都绕不开她的话题,可她倒好完全置身事外,淡定镇静的像在说别人。这样的女子说不清哪里吸引人,但就是令人不得不将眼光注视在她身上。正为如此,他才不惜躲避禁军的守卫也要来看看,就算做这夜探檐顶当贼人的风险他总归是没白来,可幸她总能给他惊喜。
宁朝夕。轩辕澈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暮然看到她小臂上可怖的伤口令他心尖一滞,这明显就是被箭刺穿的,深可见骨。他抚上朝夕的手臂,又怕弄痛她,只将她拥进怀里。
突来的冰冷夹杂着丝绸摩擦肌肤的触感,朝夕猛然间整个人如梦惊醒,鼻尖扑鼻而来的男性气息,在看到一张俊美的容颜时令她彻头彻尾惊恐地往后退,不断挣脱开这个怀抱。然而令她更加恼怒的是她眼下寸缕未遮,岂非被这个男人都看光了?
朝夕一个耳光甩过去,怒骂道:“轩辕澈,你个禽兽,你放开我。快来人,有……”她话未说完,轩辕澈反手一掌劈下,击在她后脑勺,将她打晕过去。
轩辕澈摸了摸被打疼的脸,出手还非一般的狠,他可真是自讨苦吃,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有胆量打他,这个女人是第一个。他是中邪了不成,大半夜的甩开暗卫,就为了吃她一巴掌?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多的是想要爬上他床的,他不就对她多了丝兴趣,她以为自己是谁,看他把她弄出去不折磨死她。到时候她一个残花败柳水性杨花,看她还能继续做她的相国夫人。轩辕澈阴鸷的眸底透着狠毒,将打晕的朝夕抗在肩上。他刚要跃上檐顶,紧闭的房门被一阵气流撞开,凌空飞来一人掌中灌力,往轩辕澈所在的位置击去。那人出掌极快,轩辕澈反应也极快,同以一掌之力迎接。两人同是以正面迎击的方式实打实出招,掌风簌簌扬起脚下锦袍猎猎。男子脸上戴着银制面具,一袭白衣出尘,掌间翻转迎着宁朝夕后背就是一拳,待他掌风擦过以虚掩实,骗得轩辕澈以他真的对宁朝夕出手,为护她身躯掌中绵力反弹,就这一间隙男子抓过一旁架子上的纱衣将宁朝夕扯入自己怀中,用纱衣裹紧。
轩辕澈被自己掌力反噬,幸伤的不重,但他毕竟碍于身份,又深处西凤行宫,若引得禁军骚动对他无任何好处,念及此人肯放他一马,轩辕澈凌空一跃,顺着檐顶的大洞又飞了出去。想来他平生第一次做飞贼竟是把持不住为了个女子,丢尽了南晋太子的脸面。这种事决不可给第二人知晓。
“摄魂,去将房顶的洞堵住。”男子沉声吩咐随后赶来的人,幸得他反应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待摄魂不小心看到女子纤长裸露的手臂时脸色一红,忙转过身去领命,后三人因飞太快躲避不及时都撞在了摄魂身上,尚未搞清状况前又被摄魂强行推出门去。
“摄魂,你脸色咋这么红?主子没事吧?”幻术挠了挠头,还要往回看,凌空的房门忽然猛力关上,正好砸在幻术转过去的鼻梁上,幻术摸着差点没砸歪的鼻子,灰溜溜的再不敢多问。
“别说了,去做事。”结魄同流锦一齐左右开弓拉着幻术三步并两步往外走,主子这么明显的生气他们若还是像幻术般白痴没看出来那就真要作死了。可怜幻术无辜被迁怒,偏是连罪魁祸首都没搞清楚是谁。
男子将朝夕放置在床上,他半蹲着的身子从床榻里取过团被盖在朝夕身上。眼前一片雾霭的光亮,透着晨雾般模糊,朝夕幽幽醒转,朦胧中隐约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她无意识的呢喃:“阿离。”抬手想要触上男子倾城的面容,眼前一黑,又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男子伸手点上朝夕睡穴,差一点她就看到自己了。没由来的慌乱下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继续让她沉睡,就让她当作一场梦。其实这件事本与他无关,但他又无法解释将她看了的事实,虽然速速一瞥几乎什么都没看到,万一宁朝夕借此赖着自己,那他岂非自作孽。想罢他又从衣架上取了根白束带蒙住眼睛,顿了片刻才将摆放在床头干净的亵衣褒裤笨拙的替她穿上。看着她好梦的样子,他抬手揉了揉她发顶,他没什么能为她做的,若有一天她离去还能以清白之身去寻找她的幸福,就算是他对她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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