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想象中的人并非是秀怜,秀怜刚入府的时候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胆子又小又不会说话,常常得罪甄儿,她会唱一些小曲儿,引得司夜离夜夜都在她房中听曲。这样的不懂得避其锋芒,也难怪要惹恼了甄儿。她原以为秀怜会因此受到甄儿的打压,谁成想也不知从何时秀怜的性子竟也变得那么泼辣,任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黎儿眼中泛着猩红的泪滴,仰了仰头,努力将眼泪逼进眼眶里。她是内敛的,她不似甄儿的风韵,也不似秀怜的娇嗔,只委身行礼,满腔的委屈化成了无数的哽咽,若是能抱怨也是好的,偏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司夜离扶她起来,轻轻拍了拍她哽咽的后背,这样温和柔情的动作也止住了黎儿的眼泪。黎儿给司夜离让出个位置,轻声问道:“爷用膳了吗?妾为爷布菜吧。”
司夜离想起今日一天都未进过食,原也想不到,此刻经此一说确实有些饿了,也没有推辞,只笑着拉着黎儿坐在隔壁的位置,道:“你也陪着我吃些,让下人们去弄就好。”
话罢,瞥了眼桌上丰盛的餐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到不是说这些餐食都是大鱼大肉泛善可陈,只是府中大厨烧出的菜都偏油偏荤,为了样子好看,多数都会浓油赤酱,不像他自己阁中的略为简单清淡。当然,也极少有人能吃得惯他的口味。
黎儿见他皱眉,他难得来一次,深怕又惹得不高兴转身走人,忙要撤了重新做过。司夜离摆手道:“别浪费了,我挑我能吃的不就好了,况且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不必为了我刻意去改变。”
他能吃的其实真的不多,也就一小蝶素鲍青菜,他吃的极少,只将青菜挑了些吃,又吃了小半碗米饭,期间如缕又进来伺候过一次,两人一直就静静地吃着。司夜离是个极简单之人,又不需要太多的人伺候,一顿饭下来颇是惬意,两人也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黎儿,你进府也有三年了吧?”司夜离夹了一箸子菜到黎儿面前的小碟子中。
黎儿受宠若惊,面上虽欢喜,言语中却半分没有流露出一点娇嗔的神色,淡然道:“是三年零八个月了。”她见司夜离不再吃了,也起身为他净手漱口等伺候,屋外陆续有丫鬟仆妇进来撤走膳食。
司夜离净了净手,换了个地方坐。他今夜来籁雨间,殿中的侍女都尤为兴奋,卖力的想要伺候到最好。他当作没有看到,和黎儿小坐,继续问道:“我若没记错,你家中是住在城北幕桃巷中吧?”
黎儿伸手接过如缕递来的茶盏,眉宇间露出微微的惊讶,转而又笑道:“爷的记性真好。”她原不会想到司夜离还能记住她母家的住所,只因女儿出嫁后与母家极少往来,她既是侍妾,又谈何婚礼,不过是被司夜离看上,随了他,才有了所谓的“名分”。她的母家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人家,她从不会在人前提及,她在跟随司夜离之前曾在绣坊工作过一段时间,与他的相识不过是偶然间替府中送了几块布匹,因不识路而受到府卫的苛责,被无意间经过的他解了围,自此才有了后来的缘分。她总以为他对她或许是有欢喜的,但不至于欢喜到要去了解她的过去,她的过去……?
她有些沉默,那些过去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他今日有兴致,不妨说说吧。然而从小学女红开始,她的生活似乎都太过单调,既不懂得嬉玩,又不懂得诗词歌赋。家中穷苦,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排行老三,两个哥哥年岁大些,早就被朝廷征去当兵,别说是贴补家用,常年都见不到身影,偶尔一封信寄回家中报个平安。父亲在她不足五岁时便早死了,母亲患有腿疾,能帮衬着家里养活弟妹的担子全落在她身上,她又为人愚笨,不懂得灵活变通,只能做些粗活。
黎儿低垂着头,双手叠于膝上,微微地搅动着掌中的绣帕,帕沿上用青丝绣着一株并蒂莲,绣工精致,栩栩如生,恍如就立于盆中悄然绽放。
如果,不是有幸到了相府,如果,不是有幸遇到了他,她的命运,是否还如蝼蚁一般,任人践踏呢?
“你兄长在哪个军营?若非需要,我可以帮你去打听一下,也好叫你母亲安心。”他状似无意的问道,拨了拨茶盏,浅浅饮了一口,茶香寡淡,不是他的胃口,他悄悄合上盏盖,并不想打扰了女子沉浸在过去的情境中。他看得出来,这些并非是装的。
女子显是被触及了伤心处,茫然的望着自己的指尖,或许她又什么都没看到,眼中盈盈有流光攒动,却只在眼眶中打滚,怎么都不肯下来。他与她当中只隔了个几案,他伏案抬手抚上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眼角的水珠,轻言道:“有什么委屈只管哭出来,在我这里不需要强装坚强,我是你的夫君,不管任何事我都会替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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