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长的宫门广道上响起长长的三声鞭响,显示着皇帝早朝的开始。銮驾出现的那一刻,叶裴隐去身影,消失在宫阙楼宇中。西凤帝迈入庄严肃穆的勤政殿,大气磅礴的金柱上镶嵌着蟠龙暗纹,主殿中铺陈着红缎,各朝臣依次位于其下,俯首叩拜,西凤帝皂靴踏过处,皆山呼“皇上万岁万万岁”。西凤帝在徐暮的搀扶下垂坐于金銮殿上,头上的九旒冕遮住他大半的容颜,他轻道:“平身。”
众百官鱼贯而起,徐暮依例道:“有事启奏。”阖长的尾音后,是大臣们早就打好的腹稿。
西凤帝眯眸打量着底下的臣子,依次从正前方第一排起,依是相爷与贤王分立两侧,后是镇国公、定远将军等官员,除垂首的两人外,个个面色沉肃,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皇上,臣有本奏。”竟是立于下侧尾端之人侧列,端拘于上。“仙霞郡的地方官近日上报微臣,郡内有好几个县城都遭东燕的官兵大肆抢劫掳掠。”
“同日也有烟涯岭的商贩遭到货物的扣留,商船的阻滞等,仅是这些尚算富足的郡县都无以为生计,郡县以下的小村庄常以屠杀为名,奸淫掳掠为实,搞得人心惶惶。”另一位官员补充道。
朝堂上有小声的议论,似都在讨论各地上报上来的民情。九旒冕垂掩的眼底撩过青素色的官服,他若没记错,这两位发言次数不多的臣子正是从四品的御史和正五品的太守,此二人皆是文官,却与兵部尚书的参谋关系匪浅,一位是连襟一位是师宜至于这兵部尚书,按官阶正排在定远将军之后。此人半磕着眸,入定沉思,似只是在聆听着,孰不知背后又是否是他一手策划的,谁让他是宁浩的心腹呢?宁浩在战事上的功勋直接奠定了他在武官面前的地位,在他未升上大将军这个位置时,武官里早对他的名望崇拜有加,惟命是从。便是他这个皇帝都要对宁浩礼让三分,自然宁浩对军权的把持也让西凤帝对他产生了戒心,怕他功勋太高不受控制。宁浩自是懂得这点的,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谦卑的态度,从不居功自傲,也不结党营私,表现的忠君爱国的样子,至少表面上看到是这样。
“那么,爱卿认为,何以为良策?”
底下议论声渐小,直至西凤帝问完这句话时竟都缄默无言。一时,气氛有些尴尬。皇帝问这话虽是对着文武百官,但上头官阶最高的几人都是闭嘴不谈,他们这些官阶低的便是心有谋略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朝堂之上,哪个不是胸有城府,老谋深算的。所谓枪打出头鸟,说多错多。皇帝虽是庸才,又时常左右摇摆,但难免身边不无出谋划策之人,既是要询问意见,当不得由他们冲在前面。这一番计较下来,面面相觑中竟又是一片鸦雀无声。连一向淡雅温和的相爷依是一幅姿态娴雅,从容镇定的看好戏。倒是贤王看气氛不对,站出来圆场道:“臣弟愿为皇上分担,前往仙霞郡整顿军纪,安抚民心。臣弟虽是百无一用,毕竟是皇家之人,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相信百姓见皇上如此重视,定能一撅振气。到时臣弟再与东燕的使臣谈判,必不用两国大动干戈。”
这可是个苦差事啊。有人暗暗心惊,两国尚处在战事一触即发之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东燕是在挑衅,只苦于没有个名头大举发动战事,否则便被垢以把柄,说他们本是游牧名族,骨子里仍脱不了野兽的本性。
这是个烫手山芋,处理好了是应该的,处理不好若引起战事,那便是千古罪人。众皆没想到关键时刻会是贤王不顾自身安危,揽下这份苦差事。
总有那么些冥顽的老臣会为贤王的此举感惑,某人在心里耻以冷笑。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都不愿将话挑明了说。只因自北魏一战后,宁浩又从北魏收回夺去的几座城池,这份功勋却迟迟得不到西凤帝的嘉奖,追随宁浩的武将多有心不满,再加上皇帝手中握着能够号令西凤所有将士的兵符,宁浩多次上阵杀敌都有掣肘,也皆因没有兵符的名正言顺,在作战中突发情况,想要从邻近的城池调兵都难,这件事对一个将军来说是莫大的耻辱,谁都会耿耿于怀。宁浩虽表示了忠心,对此只字不提,完全就是靠着宁家军走到了现在,但他难免心有怨怼,西凤帝不是不知。他越是表现的谦卑,他们越是觉得对他不公,自此早就多有上书陈奏,只是在朝堂上谁都不想先撕开这层纱。西凤帝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若他想嘉奖宁浩,不会迟迟不下达圣谕。
整个朝堂的气氛弥漫着压抑的萧瑟。皇帝的目光从贤王凤景行身上掠过,飘向其他的官员。底下的朝臣猜不透这位沉着的皇帝在想些什么,不敢贸贸然发表意见,但终有那么一两个人忍不住压抑的气氛,开口道:“皇上,依臣之愚见,贤王乃皇室宗亲,万冒不得此等风险。东燕人多是豺狼虎豹,他们既然敢挑衅就不怕打起来,王爷万一去了怕是性命堪虞,我朝必要派个镇得住的人前往,令他们闻风丧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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