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吗?”
“是的,我还在这儿。”
“告诉我更多。”
“现在不行。”
“昨晚阿伦斯超市好像有人闯入了。但如果你顺道来一趟,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以把钥匙给你。”
马丁森挂断了电话。
琳达走进厨房,倒了一杯咖啡。
她询问地看了看父亲,然后也给他倒了一杯。
他们在厨房的桌子旁坐下。
“你必须工作吗?”
“不一定。”
“那么,他想要什么?”
“他想带我去看一所房子。”
“但是他住在连栋房子里。你想住在乡下,是吗?”
“你没在听我说话。他想带我去看房子。”
“什么样的房子?”
“我不知道。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她摇了摇头。
“不,我另有安排。”
他没有问她那些计划是什么。
他知道她和他是一样的想法。
她只是作了必要的解释。
没人问的问题是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
中午过后不久,瓦兰德就去了警察局。
当他走到街上时,他停了一会儿,考虑是否要坐车去。
但他的良心立刻开始责备他:他没有得到足够的锻炼。
而且,琳达一定正站在窗口望着他呢。
如果他把车开走,他就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开始走在路上。
我们就像一对老夫老妻,他想。
或者一个中年警察娶了个太年轻的妻子。
起初我娶了她母亲。
现在,我和我的女儿似乎生活在某种奇怪的婚姻中,一切都很体面。
而是一种相互之间不断增加的愤怒。
当瓦兰德到达被遗弃的警察局时,马丁森正坐在办公室里。
当他的同事结束了一个关于丢失的拖拉机的电话时,瓦兰德浏览了一份国家警察委员会的新法令,这是放在桌子上的。
是关于胡椒喷雾的事。
最近在瑞典南部进行了一次试验性手术,一项评估的结论是,这种武器已证明是一种极好的办法,可以使暴力的人平静下来。
瓦兰德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他枪法很准,总是害怕陷入被迫开枪的境地。
几年前,他出于自卫开枪打死了一个人。
但是,用收集小喷雾器来扩充自己有限的军火库的想法,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吸引人的事情。
我太老了,他想。
对我来说太老了,对我的工作也太老了。
马丁森猛地放下听筒,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一举动让瓦兰德想起了大约15年前加入斯塔德警局的那个年轻人。
即使在那时,马丁森也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当警察。
这些年来,有几次他差点辞职,但他总是留下来。
现在他不再年轻了。
但与瓦兰德不同的是,他并没有长胖,相反,他瘦了。
最大的变化是他浓密的棕色头发消失了——马丁森变成了秃头。
马丁森给了他一串钥匙。
瓦兰德看得出来,它们大多数看起来都相当古老。
“这是我妻子的一个表兄的,”马丁森说。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年纪很大了,房子空着,但多年来他一直固执己见,不肯把房子卖掉。现在他在一家养老院,他接受了自己不能活着离开那里的事实。不久前他让我帮他卖房子。现在是时候了。我立刻就想到了你。”
马丁森指着一张破旧的、摇摇晃晃的访客椅子。
瓦兰德坐下。
“我想到你有几个原因,”他接着说。
“部分原因是我知道你在乡下找房子。而且还因为它的实际位置。”
瓦兰德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知道马丁森有把事情说大话的倾向——把本应很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房子在弗雷茨瓦,在洛德鲁普,”马丁森说。
瓦兰德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是哪一栋房子?”
“我妻子的堂兄叫卡尔·埃里克森。”
瓦兰德想了一会儿。
“他不是几年前在加油站旁边有一家铁匠铺的那个人吗?”
“是的,就是他。”
瓦兰德站了起来。
“我开车经过那座房子很多次了。它可能离我父亲曾经住过的地方太近了,不适合我住。”
“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他想卖多少钱?”
“他让我来决定。但是,由于是我妻子在等钱,我不得不要求一个公平的市场价格。”
瓦兰德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突然起了疑心。
“你能不能告诉我要价是多少?”
“如果房子太贵了,我都不想买了,那我开车过去看看也没有什么意义。”
“去看看吧,”马丁森说。
“你负担得起。如果你想要的话。”
……
瓦兰德走回玛利亚加坦。
他感到兴奋,但也有些怀疑。
他刚一上车,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驶出斯塔德,上了奥斯特莱兹高速公路,他突然想到,他上次走这条路已经有好多年了。
他父亲去世多久了?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去世的那一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们一起去罗马的最后一次旅行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他回忆了自己跟随父亲的经历,当时父亲偷偷溜出去独自在罗马游荡。
瓦兰德仍然为曾经监视过他而感到羞愧。
他父亲年事已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理智,这并不是一个充分的理由。
为什么他不让他的父亲安静地四处看看罗马,汲取他的回忆呢?
为什么瓦兰德坚持要跟踪他?
光说他很担心他的父亲,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是不够的。
瓦兰德还能回忆起他当时的情绪。
他并不是特别担心。
他只是好奇而已。
现在,时间好像缩短了。
当然,他也可能是昨天才开车到这里来看望他的父亲,和他玩牌,或者喝一杯,然后开始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争吵。
我想念这位老人,瓦兰德想。
他是我唯一的父亲。
他经常是一个讨厌的人,能把我逼得发疯。但我想念他。
这是无法避免的。
瓦兰德拐进一条熟悉的道路,瞥见了父亲旧房子的屋顶。
但他继续穿过了岔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200米后他停下来,下了车。
现在只是下着毛毛雨。卡尔·埃里克森的房子位于一个无人照管、杂草丛生的花园里。
这是一座古老的斯堪尼亚农舍,原本的布局应该是有两翼的花园。
其中一个已经消失了——也许被烧毁了,也许被拆毁了。
房子和花园远离大路,显然是在田野的中央。
土地已经耕过了,等待着冬天的冰雪覆盖它。
瓦兰德可以听到远处拖拉机的声音。
瓦兰德打开吱吱作响的大门,走进院子。
这条沙路肯定有好多年没有耙过了。
一群乌鸦在屋前一棵高高的栗树上嘎嘎叫着。
也许这棵树最初是家里种的魔法树,在过去用来看守房子,是食人妖、仙女和精灵的家,他们照顾着居民的生活起居。
瓦兰德静静地站在房子下面听着——他需要喜欢房子周围的噪音,才能开始考虑住在里面的可能性。
如果风声,甚至是寂静都不对劲,他还不如回到车里开走。
但他所听到的一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是秋天的寂静,斯堪的纳维亚的秋天,等待着冬天的到来。
瓦兰德绕着大楼走。
屋后是几棵苹果树、醋栗丛和一些破旧的石桌、石椅和石凳。
他在落叶中漫步,绊倒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可能是一把旧耙子的残骸,然后回到房子前面。他猜出哪把钥匙能打开前门,就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动它。
房子里发霉、闷热,有一股明显的老人味。
他一间一间地看了看。
家具又旧又脏,墙上挂着钩针编织的谚语。
在这位老人的卧室里放着一台古老的电视机。
瓦兰德走进厨房。
有一个冰箱被关掉了。
水槽里有一只死老鼠的尸体。
他上了楼,但上面一层只是一间没有家具的阁楼。
很明显,这房子需要大量的工作。
即使他自己能做很多,这也不便宜。
他回到楼下,小心翼翼地坐在一张旧沙发上,拨通了斯塔德警察局的电话。
过了几分钟马丁森才回答。
“你在哪里?”
马丁森问道。
“在过去,人们会问你过得怎么样,”
瓦兰德说。
“现在他们会问你在哪里。我们互相问候的方式真的经历了一场革命。”
“你打电话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
“我坐在房子里。”
“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感觉陌生。”
“但这是你第一次到那儿,对吗?”
“当然,这感觉很陌生。”
“我想知道你的要价是多少。”
“在我弄清楚之前,我不想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我想你知道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我去过那里。”
“我知道。”
瓦兰德等待着。
他能听到马丁森的呼吸声。
“和好朋友做生意并不容易,”
马丁森最后说。
“我现在明白了。”
“把我当作敌人吧,”
瓦兰德兴高采烈地说。
“但最好是一个贫穷的敌人。”
马丁森笑了。
“我们一直在考虑一个便宜的价格。五十万年。不讨价还价。”
瓦兰德已经决定,他最多可以支付55万英镑。
“那太贵了,”他说。
“该死的!”
“对于一个非常受欢迎的房子,而且是在奥斯特伦?”
“这地方是个摇摇欲坠的破屋。”
“如果你花10万美元买它,它的价值将远远超过100万。”
“我可以伸展到四十七万五千。”
“不。”
“那就这样吧。”
瓦兰德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拿着手机站在那里等着。
数秒。
马丁森打电话前,他已经说了24遍了。
“49万吧。”
“我们在电话里谈吧,”瓦兰德说。
“或者更确切地说,我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内付一笔押金。我得先和琳达谈谈。”
“那就这么办吧。今晚之前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急?”
“我需要24小时。”
“好吧,你拿去吧。”
“但仅此而已。”
他们挂断了电话。
瓦兰德感到一阵狂喜。
他现在终于要在梦寐已久的乡间买下那所房子了吗?
在他父亲的房子附近,他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
他又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在他的脑海里,他已经在拆除隔墙,安装新的插座,裱糊墙壁,购买家具。
他很想给琳达打电话,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现在告诉她还为时过早。
他仍然没有完全信服。
他又绕着一楼走了一圈,在进入下一个房间之前,不时地停下来听了听。
墙上挂着褪色的照片,是过去住在那里的人的照片。
在最大的房间的两扇窗户之间,还有一张彩色的航拍照片,上面是房子和庭院。
他想到曾经住在那里的人可能还活着,在墙里呼吸。
但是这里没有鬼,他想。
没有,因为我不相信有鬼。
瓦兰德走到花园里。
雨停了,云散了。
他在院子中间推拉着一个水泵的把手。
有吱吱声和磨擦声,最后出现的水最初是棕色的,但后来变成了水晶般的清澈。
他尝了一口,发现自己已经在想象一只狗从他身边的碗里喝水了。
他又在房子外面走了一圈,然后回到车上。
刚打开车门,他就停了下来: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起初,他不明白是什么妨碍他坐在方向盘后面。
他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纠缠不清。
他看到了什么。
一些不适合的东西。
他转身面对着房子。
不知有什么东西已经深深地印在他的脑子里了。
然后他恍然大悟。
他被房子后面地上的什么东西绊倒了。
小耙子的残骸,或者树根。
这就是阻止他离开这个地方的原因。
那是他见过的东西。
没有看清楚。
……
瓦兰德回到房子后面。
一开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犯了错误,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似乎认为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差点把自己绊倒如此重要。
他环顾四周,不久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他久久地盯着那个凸出地面的东西。
一开始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后来他慢慢地绕着它走。
当他回到起点时,瓦兰德蹲了下来。
他觉得膝盖发僵。
毫无疑问,那里躺着什么,半埋在土里。这不是旧耙子的残骸。
也不是树根。
那是一只手。
骨头是棕色的,但他心里毫无疑问。
那是一只人的手的残骸,从棕色的粘土中伸出来。
瓦兰德的腰挺直了起来。
当他把手放在车门把手上站在那里时,警铃开始响了,这给了他一个严重的警告。
没有其他骨头的迹象。
只有伸出地面的那只手。
他又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戳进土里。
下面是一具完整的骨架,还是只有一只手?
他不能肯定地做出决定。
……
云层消失了。
十月的太阳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乌鸦还在那棵高高的栗树上嘎嘎叫着。
整个情况在瓦兰德看来是不真实的。
一个星期天,他开车去看一所他可能决定搬进去的房子。
而且,纯粹是偶然,他在花园里偶然发现了人类的遗骸。
瓦兰德不相信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给警察局打了电话。
马丁森不急于回答。
“我不会再降价了。我妻子认为我已经做得太过分了。”
“这与价格无关。”
“那是关于什么的?”
“过来看看。”
“出什么事了吗?”
“来这里,只是这样做。来这里。”
马丁森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不再问了。
瓦兰德继续在花园里散步,一边仔细观察着地面,一边等着警车出现。
它花了19分钟。
马丁森开得很快。
瓦兰德在房子前面见过他。
马丁森似乎有点担心。
“发生了什么?”
“我绊倒了”。
马丁森惊讶地看着他。
“你打电话给我只是为了告诉我你被什么绊倒了吗?”
“在某种程度上,是的。我想让你看看我是被什么绊倒的。”
他们绕到房子的后面。
瓦兰德指出。
马丁森惊讶地后退了几步。
“那是什么鬼东西?”
“它看起来像一只手。显然,我看不出这是不是一具完整的骨架。”
马丁森继续惊愕地盯着那只手。
“我什么也不懂。”
“手就是手。死手就是死人的手。因为这里不是墓地,所以这里有些奇怪的东西。”
他们站在那里,盯着那只手。
瓦兰德想知道马丁森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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