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的廊柱上有着环绕的螺旋花纹,每间隔大概二十公分的距离,便是一道收束的凹刻圆环——这些石质的廊柱被圆环分成了一节一节,每一节都是起伏的曲面,看上去就像女子曼妙的腰身。
萨曼莎的左手轻轻扶在廊柱上。
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当她从远处塔楼的橘色灯光挪回视线时,只看到身前黑沉沉的影子——暗淡的勾月无法照清花园内模糊的景致,花草树木以及一些假山之类的点缀在这微弱的光线下几乎与无边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她怔怔望了半晌。
夜更深,风更冷。
碧绿的眸子正在失去焦距。
这位公主殿下发觉自己最近好像陷入了一种异常的状态——
过往的日子里,她在王都埃尔瓦就像一只活泼的金丝雀,可是当她随着这支队伍来到了塔伦,心中竟常常感到了一阵阵的失落与惘然。
弗雷德·沃尔夫,她忍不住又想起她的骑士——
身为女人敏感的内心,她相信着那个男人真挚而浓烈的情感,但是一想到她将要面对的局面,她又生出了些许愧疚。
按照父王陛下的交待,她无疑是在利用这个男人,利用他的家族,而代价,则是她一生的岁月——在萨曼莎·埃德温往昔的记忆与情感里,所谓的感情应该是纯洁的爱慕与心心相吸,可事到临头,一切并不如她曾经所想象。
北地的局势。
诺戈的局势。
在北地三领诺戈、拉齐斯和亚希之中,人口与财富最多的诺戈被视为最重要的部分,而除了这些基本的情况,这块面积广袤的领地还连接着王国的西境。
千年之前,开国不久的埃兰特王国将疆域拓展到诺戈一线时,便册封了三位实权伯爵作为诺戈主要的戍边贵族。在之后数百年的风雨中,这道防线始终牢不可破,这些戍边的贵族以及他们的后人很好承担了肩头的职责。
而这一局面,却在埃德温七世时期被彻底打破,这位陛下怀着雄心壮志,锐意进取,并且于苜蓿之年前后,顺利驱逐图兰朵高地上的蛮人,成功将图兰朵高地的一部分纳入了王国的版图。
这便是如今的王国西境。
只是这样一来,北地三领变为了腹地,昔日的戍边贵族也就从此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王室虽然存着一些心思,但是数百年来,地方上的这些贵族根基已深,完全可以说,王室与地方领主之间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均势。
有人试图打破,但是都失败了,并且在沉重的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双方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埃兰特立国之初上下融洽、君臣和睦的局面。
不过自从当下的埃德温九世登基以来,针对北地诺戈的小动作又渐渐的一点点复苏起来,来自王都埃尔瓦的动静几乎从未在诺戈消停过。在“雾松战争”结束之后,这样的小动作更是变得频繁。
比如,立国之初对于戍边贵族特别成立的独立税收制度,便被这位陛下撬开了一道口子——因为“雾松战争”,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北地贵族不再承担戍边的职责,而战争并不仅仅是王室一家的事情,由此而引发的战争税在双方的吵吵闹闹中最终由戍边贵族的全体妥协而通过,只是这样一来,双方本已存在的隔阂从此变得更深。
而最近两个年头,那位陛下又向这些领主们提出了商业税和国王税的要求。
不出意料,他的要求被戍边贵族们联合拒绝了。
可是埃兰特雄鹰的利爪已经饥渴难耐。
巨额的战争赔款让王国的国库像是溃堤一般迅速枯竭,王座之上的这位陛下,敛财的心思变得愈发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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