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老子”自认是两只鸟的老父亲,除了沐春没有别人。
老父亲沐春为两个鸟儿子操碎了心其实是在移情两只鸟唾手可得的媳妇,却是他可望不可即的。
沐春担任禁军副将军禁军上将军巩昌侯郭兴是追随洪武帝多年的将领了,晓得洪武帝是何意,还不是因为自家妹子郭宁妃代掌后宫大权,洪武帝要搞平衡,不能宫内宫外都是郭家人。
郭兴十分配合毫不藏私,分权放权把皇城防务一步步交给沐春手里,沐春忙的团团转,每日在皇城各个地方巡守查岗。
郭家两兄弟,郭兴守皇城郭英跟着西平侯沐英镇守云南。全家都忠心耿耿,尽管妹妹郭宁妃在宫中屡屡出事,让洪武帝失望,但冲着郭家的忠心,后宫大权还是给了能力不足忠心有余的郭宁妃起码郭家和老朱家是利益共同体洪武帝信任郭家否则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他和胡善围明明都在皇城当国家公务员,却搞得像异地恋似的,轻易不能碰面。偶尔见面,身边耳目众多,不方便说话,也是各忙各的,匆匆擦肩而过。
所以沐春得知胡善围出宫去孝陵后,心中狂喜万分,遂去向郭兴告了个假,说回家里看看。
郭兴掐指一算,沐春自从新官上任以来,就没休息过一天,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沐春匆匆回了一趟西平侯府,把最近洪武帝赏赐的东西往祠堂一供,给列祖列宗上了香,西平侯夫人还等着他吃饭呢,就听下人说世子骑马去了钟山,给他亲娘冯氏烧纸去了。
冯氏赐葬钟山,埋在沐氏祖坟那里,就在孝陵附近,沐春烧了纸,去了孝陵找胡善围,看到她和沈琼莲一起喂鹿,便去了温室看凤凰守鸟待人,他知道胡善围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胡善围惦记着绿孔雀的终身大事,来到温室。
沐春絮絮叨叨教训雄凤凰,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连忙摆了个帅气的造型,将肩上厚实的狐皮大氅的袍角轻轻一撩,那左侧脸对着胡善围,“巧啊,你也来看鸟。”
习惯看沐春穿着盔甲巡视皇城,今日披着狐裘,戴着青玉冠,突然变成了翩翩少年的模样,胡善围眼前一亮,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嘴上却说道:“温室暖和,你不热吗?”
男为悦己者容。沐春一见胡善围,就像雄孔雀似的立马就开屏了。
沐春以旋风般的速度完成请假、烧香、变装、寻人、喂鸟等等一系列事情,就是为了重逢时看见胡善围眼睛里的光亮,就像夜空的星辰。
哼,心里明明很欣赏,嘴上总是淡淡的不过,我喜欢这样口是心非的善围姐姐。
有了善围姐姐,还遛什么鸟啊。
“热。”沐春说道:“所以我们去外头走走吧。”
“我先看看鸟。”胡善围走近过去,又看见一地孔雀毛……
“又打架了?”胡善围问。
“嗯。”沐春点点头,“我把媳妇们抱过来,结果见面夫妻重逢如仇人见面,打起来了,好容易分开他们。”
胡善围半蹲,把一根根漂亮的似乎自带光环的孔雀毛捡起来,“拿回去分给沈琼莲她们,插瓶最好看了。”
沐春和她一起捡羽毛,“我还以为你会教训这两只打老婆的家伙。”
胡善围说道:“顺其自然,这一年年的,皇上或许已经忘记这对凤凰了,时间会冲淡一切。”
洪武帝真的很可怕,捉摸不透,得知孝慈皇后死亡真相那晚,洪武帝没有发怒,和她聊了一夜上死去的妻子。
确认达定妃是凶手后,洪武帝召了杀妻凶手侍寝,在上龙床之前,亲眼看见定妃喝下鸩酒,依然照睡不误,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若是换成一般男人,恐怕都那啥不起来吧。
无情?有情?胡善围越发体会到孝慈皇后伴君如伴虎的感叹,今日看到达定妃中毒后的病态,她并没有预料中复仇的快意,还是觉得悲哀。
宫中的繁华在她眼里,透着压抑和悲凉,一想到齐王奉旨回宫,宫里即将迎来腥风血雨,她就不想继续待在宫中了,向郭宁妃告假,来到孝陵小住几天,等事情过去了再回去。
沐春手捧一束孔雀羽毛,格外风骚,和胡善围穿梭在松林间漫步,看得出她心事重重,双目有红血丝,来孝陵不能施脂粉,洗净铅华后,眼下淡淡的黑眼圈露出来了,“宫里锦衣玉食的,怎么回宫之后还憔悴了?”
在孝陵当禽兽饲养员的时候,日子清贫,一饭一食,都是胡善围和海棠轮流动手,安贫乐道,不似今日这般闷闷不乐。
沐春能一眼看不出不同,是一直关注她的。胡善围心头暖暖的,“都是给后宫之主当司言女官,郭宁妃毕竟输在位份上,名不正,则言不顺,宫里很多人不服气。故而官复原职,司言没有以前好当了。”
达定妃和齐王谋朝篡位之事是国家机密,目前只有锦衣卫知道,胡善围不敢泄密,沐春知道的越多越麻烦。
沐春不信,他数了数胡善围以前的“丰功伟绩”,“不对呀,以前你的活计很简单吗?单是千里迢迢远赴贵州传皇后懿旨这一桩事就很难了,但那时候你也没像这样发愁。”
胡善围发现,知己其实并不都是好处,彼此太了解了,有些心事藏也藏不住。
既然藏不住,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越发麻烦,胡善围干脆说道:“是的,我有心事,但暂时不能告诉你,可以吗?”
沐春顿了顿,说道:“好像我还能说不一样。不过,如果你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他在宫里长大,晓得宫里的规矩,善围姐姐有苦衷。
胡善围停住脚步,看着捧着孔雀羽毛的沐春,沐春沐春,如沐春风,人如其名,他什么都不用帮,只是往身边一站,就是温暖,就像一堵墙,隔绝了宫里的冰冷的阴谋算计。
好想抱抱他,胡善围只是敢想一想而已。
心有灵犀,沐春看出她眼里压抑的渴望,心中狂喜,面上故意学她淡淡的表情,无奈一叹,说道:“冷了吧,我身上可暖和,你可以靠近一点取暖。就像那一次你差点被皇上挖去了眼睛一样。”
胡善围走近,将双手伸进他的狐裘里,环抱着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有那么一瞬,她想要这一刻变成永恒。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
胡善围依依不舍的放手,想要分开,沐春却撒开手,手里一束孔雀毛落在布满松针的地上,回抱着她。
胡善围身体一僵,本能的推开,可是沐春越抱越紧。她索性不挣扎了,反正他不能一直这样抱着。
雪越下越大,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来的早一些,大雪渐渐淹没了华丽的孔雀羽毛,沐春还是没有放手。
直到沈琼莲骑马带着鹿群穿林而过,沐春才放开了胡善围。
沈琼莲上午喂鹿,下午作画,逍遥自在,五天后,松鹿图完成一半,鹿群基本完成,还欠松树林。
胡善围归来,给她带了一匣子各种绿色矿石的粉末,有孔雀石、橄榄绿、碧玉、水胆矾等,“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颜色的绿,都买了些。”
沈琼莲见她双颊绯红,鼻头微汗,双目发光,不施脂粉,却有罕见的好气色,脱了厚实的毛皮大氅,只穿着单薄的袄裙,她微微踮起脚尖,将大氅挂在黄花梨木的衣架上,夕阳扑撒在她的脸上,整个人似乎都发着光。
“别动。”沈琼莲另铺一张画纸,“保持这个姿势,我要为你画一幅画。”
沈琼莲提笔刷刷勾勒她的轮廓和衣裙的褶皱细节,后来胡善围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好了吗?我是手也酸了,脚也麻了。”
“再坚持一会。”沈琼莲画完搁笔,“可以了,明日再上色。”
胡善围扭着僵直的颈脖,附身看画,好一个水墨美人图。
沈琼莲好奇的摸了摸她的脸,“你升官了?”
胡善围觉得莫名其妙,“哪有,我再往上一步就是尚宫了,你这话让曹尚宫听见了,不又得找我麻烦。”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琼莲看着双目含春的胡善围,“这几天都去那里散心了?怎么感觉和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胡善围心虚,“孝陵走一走,偶尔去大街上逛一逛,给你买画纸和颜料。”
“只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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