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梁山泊大吹大擂,杀牛宰马筵宴,在聚义厅摆下了连桌宴席。
厅里设了女席,牛小娇和童娇秀都坐了过去,同桌都是其他头领的女眷,只有林娘子是认得的。
和王庆坐一起的,都是山寨里排名靠前的头领。林遵和林冲一左一右夹住他,倾诉别后之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遵便叫唱曲的来助兴。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来五个男乐师,手里提着乐器,脸上诚惶诚恐。压轴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粉头,去掉鞋子也有一米七,比那些乐师普遍高出了半个头。
这女子容颜姣好,穿了条葱绿色纱裙,乍一看弱不胜衣,近观瞧风姿绰约,正应了那句老话——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分则瘦。
王庆有些吃惊的说:“这容颜气质,就是京城里也不多见,伯父从哪里弄来此等绝色?”
林遵笑道;“这粉头原是汴京一个出色的行首,被个奸商给她赎了身。这伙狗男女打从山下过,吃小喽啰劫了。这厮跪地求饶,我见她可怜,就留了她性命,养在山上。闲来给弟兄们唱唱曲,解解闷,多少是好。”
王庆见他轻描淡写说着劫道杀人的事,心中微感诧异。几个月前,林遵还是一副义薄云天的侠义范,怎么转眼间就杀人不眨眼了。
林遵还在延续着打劫的话题,某日劫了什么货物,某日杀了多少人,说这些的时候,他眉宇间的骄傲毫无掩饰。那是一种对自身价值的认同和肯定。这让王庆想起三个月前时的谈话,林遵如数家珍的聊着毕生战绩,某年某日,杀某贼,除谋害,娓娓道来。当时林遵眼中的得意,与此时此刻并无差别。
三个月前的林遵遇到今天的林遵,那绝对是抽出宝刀就要剁死的。
王庆笑着低下头,看着碗里清澈的酒水,愣愣发呆。
一段悠扬的琴声曼曼响起,也打断了他心头的一线迷茫。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唱的是一首柳永的《八声甘州》,词是好词,嗓子也清脆动听,只是有点不合时宜。
这一群强盗头头在喝酒啊,你不唱苏东坡的大江东去就算了,好歹也唱个欢快点的,这曲儿伤感的令人鼻酸,还让不让人喝酒吃肉了?
一众头领都有些不耐烦,不过厅里人多,别人都不说话,就自己冒头挑毛病,未免显得太村。
一曲唱罢,也没个鼓掌叫好的。
那粉头也是有种,见这首没效果,索性挑了首更伤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这是苏轼的江城子,单看词句就能惹起人的一腔哀伤。再加上这女人全情歌唱,唱的那叫一个如泣如怨如悲如诉,就差趴地上哭丧了。
王庆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吐了出来。这粉头也太会玩了,你都唱苏轼了,唱个一蓑烟雨任平生好不好,或者唱个老夫聊发少年狂,非唱这曲悲歌。唱就唱吧,你婉转一点啊,至于流着泪捂着胸跟死了爹一样吗?
群雄正饮到豪情处,这曲一响,没个说话的了。
粉头终于做到了,她终于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眼里只有她,所有人的耳朵里只有她的声音。这一刻,她就是全场的焦点,万众的瞩目!
待唱到‘惟有泪千行’句,张荣把酒碗往地上一摔,睁着一双怪眼喝道:“你那厮闭了鸟嘴,老子们聊些豪杰事务,你一个劲死啊泪啊的,却不是故意和俺作对?”
鲁智深也道:“俺也听得厌烦,唱得洒家连喝酒的兴致也没了。”
縻貹是个粗豪的人,也跟着起哄:“唱的什么鸟曲,就你这样也敢称行首,在京城里能被那些衙内活活打死。”
不片时,倒有二十多个头领叫了起来。
那粉头吓得面如土色,娇弱的身子缩成了一团。
王庆看着有趣,问道:“我旧在京城时,多曾留恋烟花,不曾见过这般不识时务的行首。此女端的姓甚名谁?”
林遵道:“叫白秀英,她父亲唤作白玉乔,便是那个弹琵琶的。”
王庆心里暗暗吃惊,难道是被雷横一枷锁劈死的白秀英?这粉头不是被郓城县知县包养了,怎么会被劫上山来?寻思了一会,想起此时郓城县知县应是时文斌,待到晁盖劫了生辰纲,时文斌受牵连贬官,白秀英的姘头才顶替当上了知县。
他正回忆着水浒里那段剧情,牛小娇突然站了出来,大踏步的走过去,把白秀英挡在了身后:“不爱听让她下去就是,你们几十个老爷们吼一个弱女子,算是哪门子的英雄好汉。妹子你别怕,跟着姐去喝酒吃肉,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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