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色尚暗。
睡得昏天黑地的王庆,被牛小娇揪着耳朵扯了起来。
她找出一张桌子来,放置镜台镜子等物,望上展拜,谓之新妇拜堂。次拜王砉,各有彩缎巧作鞋枕等为献,谓之‘赏贺’,王砉则复换一匹回之,谓之‘答贺’。
在人丁兴旺的家族中,这是个很热闹的流程。可惜王砉名声太差,亲戚避之如蛇蝎,偌大的宅子鲜有人来,门可罗雀。
寂静,无言。
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老人味,王庆就纳闷了,王砉才五十出头,怎么会散发出七、八十岁老人才有的味道呢。
正乱想着,王砉倏然站立起来,面容冷峻的说道:“今日你去牛家拜过门,就不必回来了。既是分了家,就去你自个宅子过活,休来扰我清净。”
王庆脸上的笑容,仿佛被寒冰封住了一般,瞬间僵住。
当着儿媳妇的面,王砉竟不给他留半分颜面。
说起来,王砉也是个极狠的男人。当初他听信了一个风水先生,看中了一块阴地,主出大贵之子。这块地是他亲戚人家葬过的,王砉不管这套,告了一纸谎状,官司累年,那家亲戚耗不起、惹不起、躲不起,坟地也不要了,径自搬家远走他乡。
王砉夺了那块坟地,葬过父母,妻子怀孕弥月。忽一日,他夜梦猛虎入室,蹲踞堂西,旋即被狮兽突入,将虎衔去。一觉醒来,凤见愁呱呱坠地。史书上,但凡雄主名臣出世,要么天降异象,要么双亲异梦。王砉做了个奇梦,第二天儿子就出生了,这是啥?这是祖坟冒烟要出贵人了啊!
老王不惜抢了亲戚家的坟,就是想生个大贵之子,自打有了凤见愁,真是百般溺爱千般护短,把儿子惯得浮浪纨绔。长到十六七岁,生得身强力壮,又从高手学了一身武艺,整日价宿娼饮酒,惹是生非。王砉有时管教两句,被他恶言詈骂,生生气瞎了双眼。后来家财被败光了,凤见愁单仗着一身本事,在本府充做个副排军,照旧吃喝玩乐,胡作非为。
王砉一门心思望子成龙,结果养了头白眼狼出来,心灰意冷之下,就和凤见愁分了家,独自一人过活。
这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摊上这样的爹,背上这大不孝的罪名,王庆本来还想读读书混混科举,现在看来,读个鸟书,考个鸟举。就凭不孝这一条,他便是把文章写的天花乱坠,也逃不脱落榜的命运。敢在古代小觑孝道的读书人,坟头草都比楼高了。
王砉面若寒霜,王庆沉吟不语,空荡荡的屋里充斥着无尽的低沉与压抑。牛小娇被气压所慑,双眸直勾勾盯着绣鞋,半天没敢抬头。
良久,王庆嘴角垮出一弯无奈的苦笑。
把老爹双眼都气瞎的儿子,被嫌弃不是理所当然的么。王砉能忍耐着把婚礼流程完整走下来,已经很难得了,还能苛责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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