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秉此时涉足的地方,乃是在方城县辖下的博望镇沙山村的堤坝上,此处在十数年前曾经开渠引流方才有了如今的水利工程,他在县衙的文卷中翻阅过这方城县底下的十六镇,其中博望镇的沙山村尤为特殊。
沙山村如今之所以土地肥沃,有如此的丰饶良田那是因为这田地处的石塘这处河流,这沙山村在白河上游二十里处,曾经在郑家的带领下开渠引流方才有了今日。
杨秉不仅仅有十分丰富的水利知识储备而且还有实践经验,一身蓑衣草笠的他观望这片肥沃的水田,只觉得这方才是最为优美的景致,有人观望山水之美而杨秉痴于田野。
面对身边这个少年人的调侃,他看着这片肥沃土地有些感慨道:“可惜了不过仅仅十年的时间,此处的所有田地竟然都在郑家的名下了,若是当初的郑家能够真正无私心的为百姓建设了大量水田,倒是说的上那乡绅贤达!”
显然在杨秉的心里,这郑家是当不起这贤达二字的,他之所以到如今仍旧脚步还停留在方城县,那是因为他明白太过急功近利只能加剧功败垂成。
只有在方城县建起了一块实验田,方才能够起到了一个好的典范。
杨怀仁乃是勋贵出身,将门子弟他出身显贵虽然很难与田地里忙碌的身影所共情,不过听到杨秉的这番话联想到这里的百姓都只是为了一家做嫁衣心里也是难免生出愤愤不平的情绪来。
他初时觉得的新鲜感也少了许多,恨不得现在就急不可耐的就要将那郑家名下的田地都分给这些人。
不过这田埂上这两道身影还是引起了这忙碌的农人注意,如杨怀仁这个年纪十五六若真的是农家子自然早就在田地里忙碌了,这乡下的整日忙碌的人怎么会生的这般魁梧壮硕。
不过二人就这么行走在乡间的田埂小路上,看着这沙山村的田地围湖造田垄断了水利,遇涝灾则以邻为溶,这就是郑家在方城县不过冰山一角罢!
这县衙的鱼鳞册中所记录郑家的田地可不仅仅沙山村这一处,这田埂处泥泞不堪,他们都是穿着草鞋,每走上一步脚都能深陷下去。
就在杨秉在田埂上一边走着一边张望时,此处在水田的田埂坐着的一位老农出声打断了他继续前行的脚步。
“我瞧着你们不像是这沙山村的人吧!我瞧着倒是像外乡人!”
如今上元节已经过去了,这各地时节也到了春耕的时候,所以水田里如此忙碌也是应当的。
老农就穿着一件无袖的内衬麻衣,一把粗制的扇子想要带来一丝凉爽,见到杨秉二人在面前经过也是搭起了话。
“老丈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也丝毫不在意地面的污泥,也是同那老农一样坐在了地上,而杨怀仁则是将青牛也顺势系在了一旁的大树的树身上,也随着一旁坐了下来。
可他的目光却是始终放在身侧的杨秉身上,那老农笑着道:“我都已经在这沙山村待了几十年了,村里上上下下的人我都熟悉,你们来这里我就看出来了!”
杨秉也不否认取下头顶的斗笠,当作蒲扇一样扇着风来去暑,此刻若是在县衙处屋内早就已经备好了地窖的冰块了。
他含笑道:“老丈果然是好眼力,前些年攒了些钱财打算寻一处良田买下来,也算福荫后人备上一些祖产!”
老农听到他的回答,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既然存了些钱财就在城里买上一处地产,此处沙山村的田地都是郑家的,十多年前都是我们的田地,所以后人能不能保得住还得两说!”
说完后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大宋随着商业的发展,以至于宋代民间贸易往来处于繁盛的发展态势,所以在民间有许多无人耕种的田地荒至,所以会出现了许多的售卖田地。
所以对于杨秉的这种说辞老农也并没有觉得不对,不过一旁的杨怀仁惊讶的说道:“老伯,这里的田地有三千多亩了吧!难道全部都是郑家的吗?”
老农颔首:“莫要说这沙山村,就这石塘上游的村子田地同样也是郑家的啊!可都是一些难得的好田!”
说到好田时眼里方才露出那么一丝“贪婪”之色,对于在田地忙碌了一辈子的老农来说最珍贵的何尝不是这些田地呢?
杨怀仁不解的问道:“既然这些田地都是郑家的那么你们耕种还需要交租,为何不去城里寻了活计干好歹能够存上一些钱财!”
老农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没有言语,杨秉心里却是明白哪里有这般简单,这当地的官吏要想收上赋税就需要百姓耕种田地,你想要去城里作拥夫又何尝能够存下钱财。
之所以他们愿意做郑家的佃农,并不是他们不想要自己的田地而是实在成本太大,单靠双手和那些简陋的工具来耕田便是如那山间开垦荒田的罗家父女,但是他们一年下来莫要说存下钱财能够饱腹就已经很难了。
开荒田地和耕种田地有了水牛的确会方便很多,但是要想牛儿跑,那必须得吃草料,在大宋这样繁荣的地方一牛马所费,当五人之食,也就是说一头牛想要有力气干活,一头牛一个月需要消耗一贯钱。
若是再有天灾人祸或者官府的徭役之类的,那么他们这些农人还能剩下什么呢?所以说老农方才规劝杨秉莫要想着买上一处良田留给后人这种想法。
老农长吁一口气便起身从田埂上起来和家人一起干着农活,富贵人家在这般耄耋之年应当在宅子里含饴弄孙,过上这样的养老生活了,但是普通农人之家,如这般年纪还需要下田耕地,就是为了给家里添一分生计罢了!
不是杨秉心肠如铁石,能够见到如罗家父女还有这老农一家都无动于衷,没有去用自己的能力去改变他们的生活,而是如这样的家庭在大宋实在太多,他们只是诸多的小民的缩影罢了!
赠予几分良田或者施舍些钱财,只不过是浮于表面并非治根的法子,只有彻底改变如今的现状才是真正对他们最大的善举。
他此刻仿佛真的就像是闲时的农人与同村的人坐在田埂上闲谈了几句,起了身拿起斗笠又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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