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此番只领了邬峻、彭予等二十个锦衣卫来,皆是骑马赶路,于是命众人在屋外用茶,看顾马匹,只同邬峻、彭予并两个锦衣卫迈步进了屋子。
方在靠窗的桌子坐下,那老汉便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各提了一壶茶出来。
先叫那小孩出去给诸位老爷倒茶,自己则来至李瑜桌前招呼,一边拿杯斟茶,一边笑问道:“这位公子带着这许多人来这青山镇,有何贵干啊?
往常可不曾见过这些个骑马来的。我看公子气度不凡,口音也非本地的,想必定然是别处大富大贵之家的爷。”
李瑜一手轻轻拨动着茶盖,笑道:“我自京中而来,受长辈的嘱托,来扬州主持家中的生意。
如今听说大铜山中乃有矿藏,为先汉吴王刘濞铸钱所在,四处打听了,说是现今这山未曾出让给私人,故而领人去看一看。”
那老丈听了,脸色一变,左右看了,见周围无人,乃低声说道:“公子说笑了,小老儿祖辈住在青山镇,这大铜山离此不远,若有矿藏,早被人挖去了,如今哪里还有余矿?想必公子是听了别处的谣传了。”
李瑜见他神色有异,略一思索,接着道:“我一提起大铜山,便见老丈你神色变化,想必这大铜山中定然是有矿藏了。
只是老丈不愿我这外地的生意人来开采,故而要诓骗我离开。
要我说来,这矿藏开采,自得雇佣这附近的壮汉,也叫此地百姓各有赚头,岂不是两利?
想来老丈家中也有成年的汉子,若老丈实言相告,这山中哪处蕴有矿藏,将来便许你家人一个主管的位子。不出一二年,赚得足够,举家住进扬州城中,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那老汉见李瑜铁了心要往大铜山中勘矿,脸上现出焦急不忍之色,犹豫了一会,便坐在一旁说道:
“这位公子,老汉我见你大好年纪,不愿你平白入了贼窝,遭人坑害,因此便将实话同你说了,只盼你听过以后,千万快快离去。”
李瑜身边的邬峻、彭予等人一听,相视一眼,各自警惕起来。
李瑜奇道:“老丈此言何意,可是又要拿些鬼魅之话来诓我?”
那老汉哀叹一声,道:“不瞒这位公子,这大铜山中并无矿藏,乃有一股势力隐藏其中。”
李瑜问道:“不知是何势力?”
老汉低声说道:“想必公子也听说过的,便是以往曾领人作乱的白莲教!”
李瑜一惊,道:“这……倘或真有白莲教占山而立,为何官府不知,不曾遣人来驱逐呢?”
“公子有所不知。”那老汉接着道:“这大铜山山高路险,环境恶劣,难以用作耕地,以往官府都不曾纳入官家辖制,只叫附近百姓自去伐木,若得营收,抽分若干给县里。
因此大铜山一向为无主之地,寻常村镇的人,也都只在外围砍些柴,猎些野味。
只是前一二年,附近镇上来了一群自称白莲教的人,传授百姓教内经义,供奉无生老母。
这附近百姓,大多信奉此教,以钱粮供养传教的使者,自称为教徒。
只是这些传教的只顾利用这些百姓无知,以为无生老母兴建供祠为名,定在大铜山之中,使人在山中伐木,修建营寨。
待完工后,不许寻常教徒前往礼拜,责令不许进山,不许泄露此处,恐怕惊扰圣母,只得在外围活动、敬拜。
又放出话来,说大铜山既为无生老母道场,则凡是在此砍柴、采药、狩猎的,必须交供三分,敬献于圣母。
另在各镇遴选精壮,入山充任护教侍卫,身份则更高于一般教徒。
因此其在山中逐渐扩大,管理着周围的村镇。”
李瑜等人听后,更是心惊,乃问道:“各村镇也有官府衙役、戍卫,为何无人往县府禀报?
况且各处村镇如此多人,难道都入了白莲教不成?”
那老汉叹了一口气,道:“这附近百姓,多为其蛊惑,虽有不信教义的,只是恐惧其势力,不敢随意向外人说道。
另有衙役、守卫,也有受惑自愿入教的,也有被人胁迫,不敢发声的。”
李瑜奇道:“看老丈这样,像是颇为痛恨白莲教,既有重压在上,为何又将此事告知于我呢?”
老汉听后,情绪激动,低声怒道:“哪里有什么往生极乐!不过是犯上作乱的逆贼罢了!以往便生过事端的,我哪里会信这种贼子?
这些人聚集此地,只顾吸食百姓血肉。那些入教之人乃要上交供奉,便是我等不入教的,也要强令我们每月供奉米银。
原本好好的青山镇,连同周围村镇,现在都不成样子了!长此以往,何时是个头啊?”
那老汉怒火不止,胸口起伏不定,兀自喘着粗气。
待歇了一会,又道:“小老儿见公子看着面善,也是不大的年纪,便想起我这孙儿。
他如今也不过六七岁,由我看顾,倒也不怕入了邪路。
只是怕他长大些,也像他那无脑的父亲一样,甘心情愿入了贼窝,祸害乡亲父老!
况且公子一行人数不少,小老儿不愿眼睁睁见着这许多人命,为人所害啊!”
说罢,苍老的眼角皱纹叠起,两个浑浊的眼睛中精光闪现,继而流了两行泪出来。
李瑜见了,悲从中来,不由愤慨,乃出言轻声安慰他道:“老丈乃是心善之人,今叫奸贼迫害,实在是叫人心痛。
我见你年纪颇大,如此情绪激动,对身子颇是不好。快请先回屋里休息着,待平复心绪,再谈不迟。
彭予,你且带着老人家回至屋中休息,打水将脸上擦拭后再回。”
彭予起身应了,搀扶着老汉回后院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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