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看着孙康道:“你也不要把你的功劳埋没了,你才是第一功臣。”又道:“叛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城掠地,倒是你将他给挡住了。”
沈和看着孙康,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将你调来京城?”
孙康道:“学生多谢老师栽培,学生感恩不尽。”
沈和道:“你不要避重就轻,你是个人才,只是年纪尚轻,又不够圆滑,京城可不比扬州,这是个大熔炉,在这里没有好人,所以你要懂得伪装自己,千万不要让别人看破你的心思。”
孙康看着沈和,道:“阁老的意思是?”
沈和没有直接回答,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道:“你看,这京城的太阳是不是很灿烂?是不是风平浪静呀?”
孙康道:“学生知道老师这些年不容易,一人支撑着大明整个江山。”
沈和看着孙康道:“这句话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在外就不要说了,省的惹起非议。”又道:“这京城看似一派祥和,风平浪静,可是这一派祥和之下,却是杀机四伏,有时能让人半夜惊醒。”
孙康道:“学生在来时,于冰也和我说过,叫我格外小心。”
沈和道:“那个于冰倒是个玲珑之人,日后你要学会加以利用。”
孙康没有说话,沈和叹口气,看着孙康,又道:“在京城,第一要学会保护自己,第二要学会伪装自己,第三就是够狠。”
孙康心中一惊,道:“狠?”
沈和看着孙康,道:“扬州那六个知县,本应该立斩不饶,你却网开一面,替他们解围,你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日后无所顾忌。”
孙康道:“学生以为,如果严惩他们会让扬州官场人人自危,不利于对扬州百姓的战后安抚。”
沈和看着孙康,道:“在扬州你可以说了算,但是如今在京城就由不得你了,平时你可以不动声色,你也可以卑躬屈膝,但是如果你选择一旦出手,就必须是杀招,一招致命,否则倒下的就会是你。”沈和盯着孙康道:“你明白了吗?”
孙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有些惊恐的,道:“学生明白。”
沈和忽然目光一转,又道:“你在奏折中提到的那个张孝霆,是华山弟子?”
孙康道:“正是,他是我的好朋友。”
沈和点点头,没有细究,看着孙康道:“你先回去吧!明日就去大理寺报道。”又道:“你要多听,多看,多问,但是切记不要多说话,更不要随意发表你个人的观点。”
孙康有些惶恐,道:“学生知道了。”说着退了出去,孙康心里一阵犯疑,为何阁老会忽然提起张孝霆?孙康左思右想,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又不好深问。沈和看着孙康远去的背影,面色凝重。
孙康向宫门外走去,只见迎面走过来一个青年,那青年面如冠玉,眼若铜铃,头戴紫棠冠,身穿黄龙袍,器宇轩昂,腰间玉佩发出“叮当”之声,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孙康大惊,心道:“此人莫非是太子?”于是不敢再走,远远的闪在一边,躬身垂首。
那青年正是太子朱瞻基。朱瞻基远远看见孙康立在一边,先是不以为意,因为每天宫中都有进进出出的大臣,所以朱瞻基也没有放在心上,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孙康,从孙康面前直行而过。
孙康见朱瞻基有过,也刚要转身继续出宫。这时身后的朱瞻基喊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孙康有些紧张起来,又不大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太子,一时语塞,愣在原地。那青年身后的小太监喝道:“太子殿下问你话呐?没长耳朵呀?”
孙康一听果然是太子,于是立马趋步上前,跪下道:“微臣孙康,叩见太子殿下。”
朱瞻基也是一愣,后是一惊,表情有些惊异的看着孙康,道:“你是哪个孙康?”
孙康俯首在地,道:“臣原是扬州布政使,刚到京城,适才不知是太子殿下,请太子恕罪。”
朱瞻基一听,顿时大惊,又是大笑,上前一把拉起孙康,道:“原来你就是扬州的孙康?”
孙康见朱瞻基如此,更加有些惶恐。朱瞻基看着孙康,山下打量一番,不可思议的笑道:“都说你孙康是沈阁老的门生,我以为一定是个老成之人,却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如此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说着看向身后的小太监,一脸笑意。
那小太监也笑道:“孙大人如今已经是大理寺卿了,如今可是京城一大谈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皇上还不时提到他。”
孙康立马道:“微臣诚惶诚恐。”
朱瞻基见孙康一表人才,如此年轻,面相又是谦虚和善,心中甚喜,笑道:“今日真是凑巧,我身上还有要事,要不然定和你好好说说话。”
孙康笑道:“太子殿下请便,微臣告退。”
朱瞻基笑道:“等我回来,你来我宫中,你我好好聊聊。”说完转身而去。
孙康见朱瞻基如此随和,心中也是大喜,本以为这京城真像沈阁老所说的处处阴暗,处处杀机。今日一见这太子殿下,顿时犹如阴霾里的一缕阳光。
大理寺是大明朝三大司法机构之一,设大理寺卿一人,为最高长官,正三品。掌握全国刑狱,由太祖皇帝朱元璋在洪武四十年设立,置大理寺的最初目的,是因为地方官员的司法权力过大,可自行勾决死刑犯人,造成不少冤假错案。为了使刑狱汇总,始置大理寺,作为复审机关。
第二天,孙康身穿官袍,手捧官印,来到大理寺,从官轿上下来。
所谓新官上任,头上又顶着沈阁老门生的光环,又在抗击汉王造反立了不世之功。孙康的到来,使得整个大理寺的大小官员无不振动,早已纷纷站在大理寺府衙门口等候。
此时已是入了冬,加上北方气候又是干燥严寒,这些官员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在门口等候了,个个冻的耸肩勾背,搓手跺脚。
孙康下了暖轿,只见眼前站了一排排官员,个个冻的鼻涕横流,孙康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那些官员见孙康到来,个个争先恐后,跑上前来迎接。
走在前面的两人分别是大理寺的两位少卿,左少卿薛贵,右少卿陈超,薛贵连忙接过孙康手中的官印,陈超拉着孙康向府衙内行去,个个笑脸相迎,人人面露喜色,前呼后拥。
孙康哪见过这种阵仗?不禁有些心慌意乱,更加的不好意思起来。以前在扬州的时候,底下那些官员个个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都惧怕自己,如今到了京城,还真的和扬州不一样,这些个官员恨不得一个个笑眯眯,跟见了亲爹亲娘似的。
不过孙康不知道的是,他的大名早已经随着汉王谋反的平息,传遍了整个北京城,以为自己躲在馆驿里面几天,就能低调一下。但是孙康没想到的是,京城的官场,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每个官员的背后很可能就是一张网,一张无形的网。
孙康第一天上任,这阵仗,这景象,彻底把孙康给搞懵了,好不容易将大理寺卿的大概工作给理顺了,找到了一丝头绪,孙康本以为可以正常办案,正常工作了。
但是孙康搞错了,只见那些个官员个个争着要接风,整个大理寺有品级的官员有大小数十个,天天宴请接风,孙康熬不过去,经不起个个殷勤苦劝,只好硬着头皮赴宴,宴席上孙康见这些官员个个声色犬马,面红耳赤,阿谀奉承,心里很是不爽,但是碍于情面,又是刚上任,不能让这些人下不来台。
于是这样的宴请,持续了一个多月。孙康以为这下总该可以了吧?可以安心工作了吧?但是孙康又错了,这些官员邀请完毕,又是京城里面的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达官显贵,孙康到最后实在是招架不住,经常借着上厕所为名,一走了之。
孙康以为这下总该完事了,但是他又错了,有品级的官员可以大吃大喝,没品级的小吏也没闲着,想着法的让这位新来的长官开心,不过这次显然没摸清孙康的真实脾性,有点过分。他们以为孙康已经被他们拿下了,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孙康只是将计就计,暗中留意,不动声色而已,看看他们要搞什么花样。
孙康的府邸就在大理寺府衙的后面,隔着一条胡同,与府衙的后门紧挨着。这一天,那些小吏好像事先都约好了一样,个个穿的一身干净,喜气洋洋,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走进了孙康的府邸。
孙康见这些人,心里也是一惊,坐在椅子上不动,嘴角一丝微笑,看着这些人。只见他们一个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个头,又将手里的东西堆在孙康的桌案上,这些人道:“这是小的们给大人的小小心意。”
孙康心里一阵冷笑,指着桌上的大包小包,道:“这些都是什么呀?”
这些人道:“都是些生活之物。”又道:“那小的们就告退了。”说完这些人又跟事先约好的一样,纷纷走出门外。
孙康也没说话,看着桌上的东西,心道:“本官倒是要看看是些什么东西。”
于是孙康挨个打开这些包裹,只见里面有金银,有古玩字画,有珍珠玛瑙,等等都是名贵之物。
孙康不禁大惊道:“这些小吏,竟如此阔绰。”
孙康心里大怒,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来人。”
门外跑进来一个下人道:“大人。”
孙康指着桌案上的东西,怒道:“将这些东西都给我包起来,明日送到衙门里去。”
那下人将东西又重新包好。孙康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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