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太祖皇帝的龙兴之地。在亳州城外十里的地方有个村庄叫石碾村,村里居住着一百多户人家,世代种地,靠老天爷吃饭,村子旁边有条小河,河水潺潺,对岸就是村里农户世代赖以生存的农田,此时地里的麦子长势喜人,葱葱郁郁,又是一个好年景。
河边长着一排杨柳,此时正是三月冬春交接之际,柳枝初露新芽。不远处的村里,炊烟袅袅,鸡犬叫吠交错,儿童嘻笑追逐,一派祥和之气。
不过村子里最近发生一件大事,那就是村头张家老三要去考科举,这一消息随着鸡犬之声迅速传遍全村。全村老少惊奇,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话说这老张家有三个儿子,老大张孝云,不愿意种地,在城里一家铁匠铺做学徒,一个月也才回来一两趟,老二张孝青,老三张孝霆跟着爹娘靠种地过活,全家几代人大字不识几个,独独到了老张这一代竟然出了一个要去考科举的儿子。
说来也奇怪,张孝霆也是全村识字最多的人,尤其无论到哪,身上总是揣着本书,但是在张家人看来,张孝霆是在犯傻,他们想不明白,放着那么好的地不种,非要读书,尤其是张孝霆的母亲刘氏,更是对张孝霆的举动和想法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因为在她看来,读书根本就不是乡下人应该做的事,乡下人就应该去种地,为此刘氏经常训斥老三,在刘氏看来这是不务正业。这也是因为什么老大张孝云被撵出家门去做什么学徒。而且刘氏还有一个观点,不种地就别在家待着,简直是浪费粮食。
而刘氏的丈夫老张是全村有名的妻管严,为人老实巴交,除了下地干活,没事就喜欢在小河边晒晒太阳,编个柳筐什么的,平时连喝顿酒都得偷着喝,所以对于自己三儿子的这个想法基本上没有态度,在老张看来反正三个儿子也已经长大了,最小的张孝霆也已经十六岁了。
不管老张有没有态度,反正对张孝霆要去考科举的事刘氏是非常反感的,从头到尾也是刘氏反对的最激烈。
而村里人的态度也从起初的惊讶惊奇,转变为嘲笑和讥讽,所谓田野里的野鸭,毛长的再长,也变不成大鹏鸟。都把老张家的三儿子张孝霆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在村里也就慢慢的淡了,也只是偶尔还会有人想起来开句玩笑。
而张孝霆的态度,也是比较坚定的,用他的话说,大丈夫志在四方,不一定非要种地,自己的理想最重要,因为在他看来书中不仅有“颜如玉,黄金屋”,还有就是心系天下的理想与正道。
这种想法与观念还要得益于太祖皇帝,当初太祖皇帝也是放牛的,还要过饭,这样的人都当了皇帝,自己难道就不能靠读书考个功名,兼济天下吗?所以在张孝霆看来,自己要做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一日吃完午饭,刘氏让张孝霆把家里的老黄牛牵出去放一放,吃些今年开春的新草。张孝霆现阶段的任务就是放牛,所以非常乐意的牵着牛向小河边走去,找了一棵柳树把牛拴好,张孝霆像往常一样,躲到河边草垛里,伸头张望四周有没有人,确定没人,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这是他央求大哥从城里买回来的书。
为了攒够买书钱,张孝霆经常“勒索”自己的老爹,因为他手里有老爹背着母亲喝酒的把柄,迫于无奈老张也只能认栽。每次“敲诈勒索”成功张孝霆都非常得意,还说等他考上功名让老爹天天喝酒,喝好酒。
张孝霆手拿的书是一本大学,看的是津津有味,时而读出声来时而默诵,不知不觉间,太阳西沉,红霞染空,此时张孝霆浑然忘我。
家里的母亲刘氏见天色渐昏,老三还没回来,心想肯定躲在哪里玩耍去了。
刘氏脸露怒意,抄起门口一根木棍就去寻找,刘氏怒气匆匆,来到河边,四下无人,只见柳树上拴着自家的黄牛,却不见了自家老三,刘氏奇怪,于是手提木棍,来到柳树边,四下再瞧,只见河边草垛里似乎有人,刘氏轻声轻脚的走过去,此时张孝霆正在草垛里自言自语的读着书,刘氏走近,分明看见躺在草垛的正是老三,气的双肩颤抖,舞起手中的棍子劈头盖脸的就打,张孝霆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早已挨了重重一棍,张孝霆吃痛一惊,咧嘴:“哎呦!”抱头鼠窜的冲出草垛,手中的书掉在地上,弯身捡书,刘氏气急败坏,上前追上,肩头后背,又是重重几下,张孝霆惊恐的大叫:“哎呦!疼啊!别打啦!我知道错了。”
刘氏不依不饶,怒道:“让你放牛,你却躲起来看这没用的书,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说话间张孝霆早已抱着书跑出了老远,刘氏在后面追,哪里追的上,刘氏气喘吁吁的叫道:“我让你跑,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看着张孝霆向村子跑去,简直气炸了肺。走到树边,解下牛绳,牵着牛向村子走去。
回到家的张孝霆,第一件事就是把书藏起来,然后默不作声的坐在院里搓揉着痛处,一脸的沮丧,等待着的将是母亲未知的惩罚。没一会,刘氏牵着牛走进院子,看见张孝霆气不打一处来,舞起手中棍子,向张孝霆走来,张孝霆见此,起身就要绕过院里的石磨向外跑,刘氏怒道:“跑出去你就别回来了。”张孝霆立在原地,欲跑还不敢。
此时院外有路过的村民邻居,见此景,嘻笑道:“老张家的,未来的状元郎可不能随便打呀!”众人一听,都大笑不止,一时院外笑声一片。
刘氏努容一转道:“滚滚滚,再不滚,我连你们一起打。”众人都知刘氏是村里少有的泼辣,也就嘻笑议论着走开了。
刘氏瞪着低头不语的张孝霆,一时也很无可奈何,打的重了自己也心疼,打的轻了又不解气,怒道:“今晚不要吃饭,就吃你那破书吧!”说着怒气匆匆的进了屋子。
天色越发的暗淡下来,天空星星点点,斜月初升。刘氏准备了晚饭,都上了桌,此时老张和二儿子张孝清从田里回来。放下手中的农具就要准备吃饭,见张孝霆沮丧的表情,立在院里。二哥张孝清道:“怎么了?不吃饭?”
只听母亲刘氏瞪了张孝霆一眼,道:“我们吃我们的饭,他已经吃饱了。”
张孝清见母亲面带怒色,很显然三弟又做错事了,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于是关切的道:“一会跟娘道个歉,别站在外面,进来。”张孝霆跟着二哥进了屋,却不敢坐下吃饭。
老张见此情景问道:“这是怎么了?”
刘氏怒意未消的道:“别问我,问你的三儿子。”
老张叹口气,撇过脸道:“孝霆,是不是又惹你妈生气啦?”张孝霆低着头,默不作声。
刘氏一看,原本渐消的怒意再次涌上来,指着道:“午饭后我让他去放牛,把牛喂壮点,农忙要用,可他倒好,把牛丢一边却躲到草垛里看他那没用的破书。”
老张也露出一丝不快,道:“你母亲不容易,你为什么还惹她生气?”张孝霆依然默不作声。
刘氏接着道:“隔壁老王家的牛和咱家的是同一天买来的,看看人家的牛,再看看咱家的,我说最近咱家的牛怎么越放越瘦,原来他的心思就没在牛身上。”说完气的别过脸去。
老张是个老实人,也讲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更说不出大道理,只能安慰的道:“要不牛让老二去放,让老三和我下地干活。”
刘氏一听,反对道:“拉倒吧!放牛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能下地干活?再把庄家糟蹋了。”老张也实在没辙,只希望这事尽快过去,因为老三买书的钱自己也有份,弄不好再把自己绕进去,也没再说什么,只好低头吃饭不语。
刘氏带着余怒吃了一点,张孝清吃饱了就去睡了。
睡在床上的张孝霆,肩膀火辣辣的疼,轻轻的挫揉着,肚子又饿,毫无睡意。这时房门响起,张孝霆道:“谁呀!”
门外声音道:“是我。”张孝霆听是二哥的声音,起身开门。
张孝清进来,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笑道:“吃吧!”
张孝霆高兴的道:“谢谢二哥,我都饿扁了。”
张孝清道:“活该你饿扁,谁让你惹娘生气?”
张孝霆笑道:“还是二哥对我好。”
张孝清道:“你少来,我问你,你真的要去考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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