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着这些迁徙者来说,睡在毫都的大街上,都是一种豪宅待遇。
毫都原本的老居民都已经转移到了祖山朝歌城中了,此时毫都只剩下部分筛选过,有管理经验的居委会成员。
居委会是最近王诩成立的一个部门,从各地挑选有丰富的管理居民,调节人际关系的人才,负责主要接手新移民们的事物。
依旧是惯用的分割治理手段,将妇孺和青壮男子分开,妇孺很好管理,只要给她们安稳的居住和稳定的饮食就可以,但是青壮男子吃饱喝足之后,就会生起很多心思。
新移民青壮主要分成三大个群体。
根本听不懂说什么,只知道吃和干活的野人。
已经形成小利益集体,抢着种地但是目的不明的燕国齐国难民。
最后就是陡河匪了。
其中也以陡河匪和燕国难民的实力最为庞大,因为人数占据了青壮的三分之二。
这些人刚开始还好,看到毫都城比蓟城还要高大坚固的城墙,怪异的石制建筑以及干净的居民和城市环境,都抱有深深的敬畏之心。
让泡温泉就泡温泉,让搬砖就搬砖,乖巧的不得了。
但是半个月过去了,这些人适应了孤竹国特殊的安逸状态之后,就有了很奇怪的反应。
他们先是因为语言不通,经常会与野人们产生争执,可能是燕地人都比较彪悍,一言不合就动手。
野人就比较怂,被打了也不敢还手,也不敢告状。
而且似乎尝试到了武力带来的福利,陡河匪和燕地难民开始慢慢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试图用武力控制这些野人,替他们完成劳作。
王诩是故意没有派遣监工督查这些新移民的,为的就是测试这些人的人性。
因为已经有了文化根基和三观的燕国人,毕竟和之前的野人奴隶是不一样的,想要治理他们,王诩还是得摸石头过河。
在这段时间的观察中,王诩见识到了燕地难民身上那种对野人的种族优越感和文化鄙视。
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不久之前,他们跟这群野人一样,衣不裹体食不果腹,吃一碗黄豆汤都要跪谢叩首感恩戴德。
一转眼过去,这些人就想着翻身当地主了,每天指挥着野人们帮他们干活,然后自己偷懒,还有一部分人,可能是仗着自己是燕国人,有些文化见识,想要学习从家和街头艺人口中听到的传说故事,有朝一日成为某些权贵的门客,成为人上人,衣食无忧。
于是这些人就经常坐在王殿广场上扯皮,试图引起王殿中的贵人注意。
贪婪懒惰,自命不凡,狭隘,爱做白日梦这些丑陋的人性在这群人身上暴露的十分彻底,从这些人身上,王诩已经看到了此时整个华夏大地的文化缩影。
这种现象一定是上行下效的传染病,而并非与生俱来的,这些底层人民一边痛斥着权贵的恶行,一边又羡慕向往着权贵的生活,梦想着自己也能够成为权贵,来奴役和指挥他人,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把自己的梦想建立在伤害他人身上的,一定是扭曲的价值观。
王诩现在能够看出,为什么秦末起义,陈胜吴广能够在两个月能,从一百人的队伍发展到十万人的队伍,也能理解英布只是一介囚徒,登高一呼就能招揽数万盗匪。
这就是所谓的历史大势,根本原因就在在于当时历史节点上,人心的糜烂。
这种糜烂,促使了所谓的大争之世。
周篡商是开端,春秋为过渡,战国是腐朽,秦末则是爆发。
战争没有让中原诸国的人们知道自力更生与和平的可贵,反而催生了他们的。
当一名野人不慎被打伤昏迷后,王诩对于治理遗民的第一条命令,终于从祖山朝歌城的王殿中传出。
当铁马金戈如同地煞沚戛军,从纍城出发封锁毫都城门,当火凤军像是燎原之火布满城墙时,当身披金甲,背负金钺宛如熊罴的威武神奴横立在街道时。
这些已经把毫都当成了自己城池的燕地难民,终于想起来。
他们并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这时他们才感觉到,身上的兽皮衣,脚上的兽皮靴子,肚子里还未消化的食物,以及开口呼吸的空气,都变成了宛如千金重的秤砣,压断了他们的脊梁和骨头,像是一滩软泥一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瑟瑟发抖。
这种恐惧和当年王翦破城时,那种失去一切,命如草芥的绝望缠绕着所有人,让他们陷入无尽的恐惧当中。
一架在阳光照应下笔太阳还要明艳的巨大马车,被十几只身披铠甲的驼鹿拉着,缓缓的走在主干道上,铁轮和砖石发出的摩裟声,让所有人都有些窒息。
车身造型像是一只飞鸟,用各种宝石稀有金属点缀勾画成的玄鸟座驾第一次出现,带给这些燕地难民第一次的震撼,不是因为它奢华精美气派的外形,而是代表着让所有人窒息的恐惧。
玄鸟座驾最后停在了广场中央,随着咔嚓咔嚓齿轮摩擦以及转轴的声音响起,高达两米的车顶裂开,像是两只苍鹰的翅膀长开,露出车厢的真面目。
一张纯银打造的王座折射着刺眼的光芒,底座镌刻着一副商朝玄鸟降世的图腾,还有各种被彩色宝石雕刻成的玄奥符镶嵌在上面,一张用墨玉打造的三米宽,一米长的玉案上四角雕刻着四方神兽,桌地雕刻着各种图腾神兽,看着就有一种强烈的肃杀敢。
玉案四角上的神兽头顶,分别摆着四样礼器。
东角青龙上摆着一方小型的编钟,寓意钟鸣鼎食,内政颁布时敲钟。
西角白虎被一把金银相交的天子剑刺穿虎头,寓意杀伐,刑法时拔剑。
南角朱雀口中衔着一本丹书铁劵,寓意典藏德教,振民育德时翻书。
北角玄武驮着一方玉玺,寓意智德安康,天灾时持玺以镇。
一身白色羽袍冕服的王诩坐在王座之上,与其仿佛融为一体,已经长得半长的黑发被风吹动,时而露出有些消瘦了的面容,一双重瞳如同利刃般扫过跪伏在地的所有燕地灾民,最后放在广场功德玉柱子台上昏迷不醒的那个遇害者,缓缓开口“犯错的人是谁?”
玄鸟座驾四周的神奴低喝着重复着王诩的问话,然后像是传递一样,给下一个人,直到传达到居委会的官员们,分别用野人的语言,燕地的语言,齐地的语言进行同声传递。
但是偌大的城中除了风卷旗帜和偶尔传来的金戈相撞声之外,几乎落针可闻。
跪伏在最前端的臧荼和李左车,两者目光都充斥着兴奋与狂热的看着王座之上尊贵无匹的男子。
这,就是孤竹国的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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