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点点头“那我扶着老师。”
王翦这一次没有推辞,任由嬴政扶着自己往章台宫中走。
赵从革面皮抽动,眯起的眼中闪烁着怒意盯着王翦。
王翦置若罔闻,笑呵呵的跟嬴政扯家常。
蒙恬和赵高走到门口就不进去了,一左一右守在店门口。
自从上次荆轲刺秦之后,章台宫大殿就有了修整,也很少召见臣子了,基本上堆满了全是竹简与军报。
“听闻王上每日批阅竹简重达一旦,即便周公也自惭形秽,王上当为万代君王师表,但是老臣还是想要多嘴一句,王上不可太过操劳,国事纷扰,但是臣子本分为君分忧,否则养这么多酒囊饭袋为何?”王翦柔声对嬴政说道。
“寡人知晓老师心意,但是如今大秦诸事不顺,内有六国遗患未除,外有东胡匈奴狼子虎视眈眈,寡人不得不操劳一些,生怕祖宗基业败在寡人手中。”嬴政叹息着说道,扶着王翦坐下,没有坐回王座之上的意思,像是个晚辈一样守在王翦身边。
“匈奴蛮徒又犯边境了?”王翦闻言皱起眉头。
“匈奴倒是还算安稳,自从武安君破赵驱匈奴于千里之后,匈奴就一直都不敢再犯边境,如今大秦劲敌乃是东胡戎人。”嬴政又叹了口气“大兄此次出征燕国,眼见着破城掠地,但是被突然杀出来了东胡戎人打乱,如今僵持在辽东苦寒之地,眼见着要天降霜雪,寡人着实担忧大兄苦熬在辽东苦寒之地,听闻大兄刚入辽东便病重,寡人闻之心焦至极。”
“庸子!”王翦突然怒喝一声,枯干的脸上满是怒意“将出兵,不能为君守邦阔土!愧对王上圣恩,此等庸将王上必然要惩处,我大秦铁骑何时孬到要惧蛮夷,与之僵持?”
“老师稍安。”嬴政拍打着因为气急而咳嗽的王翦“大兄绝非庸才,自从老师退隐后,大兄为朕左膀右臂,所到之处无所不破,只是此次辽东之行确实属意外,我们与东胡并无交流,也不知道对方根底,没想到这帮戎蛮竟然能聚三十万之众,还都是披甲控弦之士。”
“哦?”王翦微微挑眉“三十万控弦之士?”
“老师请看。”嬴政看了眼赵从革。
赵从革从王案上抱来竹简。
于是君臣二人开始大肆审阅军报,分析军势,让人以为似乎王翦入宫真的就是为了帮嬴政解忧一样。
丝毫不提因何入宫。
赵从革面无表情的在一边伺候着,细心留意着王翦的每一句话,想要抓住王翦言语中的不敬之意,但是很遗憾,王翦似乎真的沉浸在军报之中,再无他念。
难道王上想要累死这老不死的?
守在门口的赵高也在留意这殿内的状况,见到这副场景心中不免心生疑惑。
但是王翦不愧为戎马一生的老将,嬴政堆积了半个月的军报,在短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被王翦捋顺了,连辽东的局势以及粮草消耗,都估算了出来,让嬴政叹为观止。
“老师果然依旧宝刀不老,弟子佩服。”嬴政诚恳的说道。
“王上抬爱了,老臣是真的老了,才这点军政,眼睛已经花了。”王翦闭上眼,笑着摆摆手“不过能在残喘之际,还能为王上解忧,老臣虽死无憾。”
“老师乃是我大秦祥瑞,寿数绵长,千万不要说这些让寡人伤心的话,有老师在,寡人还能松快几时,若是老师不在,寡人这颗心可能再也松不下了。”嬴政面露悲色。
“犬子无能,请王上赐罪。”王翦突然正色道。
“老师误会寡人了。”嬴政心中一惊,赶忙说道。
“这些年我在终南山潜修,倒是遇见了不少山野名士,也学到不少百家学说,感触最深的就是,天道常伦,除却天子圣人,俗人终究难以脱俗,若是有一人超凡脱俗那必然是占据了家族几代人的灵气,老臣虽然不是什么人杰,但是全赖太上王,先王,以及王上的垂青庇佑,王翦可谓是占尽帝王三代恩遇,此恩典,王翦愿肝脑涂地,百死莫辞。”王翦突然语气悲悯起来。
嬴政微微挑眉“老师何出此言,老师乃是大秦不世功臣,辅佐三朝,得老师相助,乃是我大秦之幸。”
“如果可以,王家愿意世代为国尽忠。”王翦悲鸣一声“可叹犬子王贲愚钝,难为君分忧,难报王上恩遇之心,而我那孙儿,更是”
说到此处,王翦突然哽咽,默然流泪。
嬴政和赵从革心中猛然一震,默契的对视一眼,暗道不好。
果然王翦算是要突然发难了。
就在,嬴政思索如何破局之时,突然宫外传来值门官的报告声“卢君携十公子觐见!”
王翦抿了抿下唇,没有继续开口。
“胡闹,这个时候来干什么?老师稍待,我去把那臭小子赶走”嬴政心中一喜,脸上却保持着愠怒,起身准备怒叱。
但是不等嬴政走到门口,一个粉琢玉砌的小少年就像是皮球一样的冲了进来,看到满脸怒意的嬴政后小脸瞬间僵硬,囧着眉头畏缩的要退出殿外。
但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殿中一扫,看见王翦后扬起可爱的小脸,奶声奶气的大喊道“大父!”
大殿瞬间为之一静,赵高和蒙恬瞪大了眼睛,嬴政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王翦的表情更是凝固。
只有赵从革迅速回过神,看着殿外匆匆赶来的卢生和韩终,眯起眼,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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