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然说到这儿,带着张永东和孙泉源已走进了驻地的大门里。他们大队那些民兵看戏也早一步回来钻进了屋内的通铺里。被窝还要暖,暖热还需时间。外面雪还下着。村子上空已没了锣鼓敲打声。天晚了,是该休息,是该睡觉了。明天还得干活,尽管雪花飘着,那活还是不耽误干的,尽管还都是那样磨洋工。这就是渠首上驻地夜晚的情景。
金安然没把他俩朝屋里让。让也没用,都是地铺,早已躺满了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孙泉源心里默默说:“你不敢让我们去屋里,让到屋里,摁住那个人,血案就会发生。”
张永东怀揣心思,本欲挨门扒缝看,却又忌讳有女兵,问一声:“汪幸运住哪屋?”
金安然笑答:“本要跟我睡通铺,听见我说去你那儿,只怕冒雪已走了。”
孙泉源脑子转得快,拉住金安然的手,悄声笑道:“你这惩罚人的手段高:这一夜急行军,就够他招架了。”说罢也不管张永东听懂了没听懂,拉住他只管走。
其实张永东有时也很好说话,尽管嘴里还说着:“唉,唉,急着走干啥,事情还没办呐。”
孙泉源呵呵笑:“那没办,真是比办还办得好:冒雪走这七八十里,那可是比挨咱一顿打受罪多了。”
两人拉拉扯扯出了门。金安然也撵出来把他俩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俩冒雪走出去没多远,张永东忽然丢手跑回来问:“金安然,最后那军花姐那事情咋处理了。你给北京她家送了信?她家来了人?”
金安然笑:“永东哥呀,你真不粗鲁,你真耿直,你真够义气,你还真是细心人……你们快走吧。就这你们已经成了风雪夜归人。”
也不管金安然还要跟张永东怎么说,孙泉源拐回去扯起张永东就要走。回身又跟金安然摆摆手:“回头你再给他讲故事,回头你再给他上政治课。”
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两人拉拉扯扯朝回走。片刻工夫来到他们驻地院门口。张永东拉住孙泉源不让往里进。说:“咱们得去跟咱们的弟兄说,汪幸运可是逃脱了。咋能截住他,先揍他一顿再说。”
孙泉源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哈哈笑,说:“真照你这想法,金安然这套路也就白费了:没有整治得汪幸运冒雪狂奔七八十里,倒让咱弟兄们也去受那罪。”
这样解释倒清楚,张永东也哈哈笑起来:“你说的也真是:来日方长,来日方长。等咱回到村子里,再去弄他也不迟。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谅他也逃不过咱弟兄们的手心去。”
第二天,太阳还没出来,民兵们都起来了。四下亮堂堂,大地像被雪包起来一样:院子显得没有那么深,房屋显得也没那么高,都是因为雪闹的,给人这错觉真的是很好。领队头头说:“趁着雪没化,赶紧把咱工地上的雪铲掉。若是等到雪化了,工地那可是稀踹得下不去脚了。弟兄们拜托了,都下点儿劲儿,咱今天这活呢,就干这么多:把这雪铲到旁边去,不让雪把咱这工地水泡。水泡了可是得有两条大罪受:一个天暖工地下不去脚:一个是天冷咱挖土得下洋?头刨。遭住哪一样都不好过。咱们要想以后不受苦,今天这苦咱先吃了,下手要快,时间要抓紧,待到太阳出来暖和时,咱这活干完为最好。”
领队头头说的是大实话,当地青年也都清楚,这种活:早完工一个钟头是福,晚收工一个钟头是祸。都是自己的活,那还有啥说,抓紧时间干吧。
这活干得很顺利。领队头头说话算话,后半晌完工,果然让弟兄们回来歇着。打牌、下棋、帮厨、围在一起吹牛逼,想干啥干啥,咋痛快咋来。张永东和孙泉源没事儿干,躺到通铺上,望着房顶上那厚厚的白雪嘿嘿笑:“这还真是没事儿干,这还真是闲寂寞,这又能干些啥呢?”
两人话音刚落,只听小三小四在外面问:“永东和泉源呢?”
大概有人给他俩指了指屋门。他俩推开屋门,露出袖子里的酒,凑到张永东和孙泉源身边悄声说:“我们铁中弟兄说:天下知青是一家。既然遇住好汉了。大家乐一场,赶快把他俩请来吧。”接着又用嗓音说:“昨晚他们去外村逮了一只狗,扒皮,开膛,吃肉,要喝酒,这是要请你们两个呢。走吧,别嫌那狗肉有贼腥气儿。”
张永东也忙悄声接嘴说:“是美味儿,是美味儿。”扯扯孙泉源,站起来,跟在小三小四后面朝外走了。走到门口也没忘记拐回来跟厨上说:“俺俩去同学那里,晚上饭,不回来吃了。”
厨上俩做饭的竖起四根大拇指,说;“这样懂事,看起人的知青,谁还能不喜欢?好说,好说。回来想吃啥,我们给你们做。去吧,去吧。路上滑,别回来太晚了。”
这时小三小四已走出了大门。张永东和孙泉源跟厨上摆摆手,扭头也朝着大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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