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茫茫的冬雪下只剩下了费利克斯的抽泣声。在一个小时前,他还是站在台上领奖的优秀毕业生,而现在他公园里哭得像一个失心疯的乞丐,简直判若两人。
一场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倾诉在贝克兰德的公园中进行着。酒气使青年人敞开心扉,而家族传承的密语让青年人肆无忌惮。
会说特斯拉密语的还能是谁呢?一定是和家族先辈们有所渊源的长辈吧。费利克斯凝滞的大脑简单地判断着,忽然他深吸一口气,提了提自己歪歪扭扭的领带。
“女士,你觉得我是一个天才吗?”
老妇人竟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
“你是今年的优秀毕业生,虽然不知道现在如何,但是在我读书的那个年代,这可是一个很有份量的奖项。另外,你即将准备发表的论文里甚至要提出一个崭新的学科,要号召大家把许多细碎的、和电有关的研究统一起来——我想我没理解错吧——向一个新的物理学分支拓展。
“在你的年龄中能做出这样的成就,我认为你符合世间对天才的定义。”
这样一本正经的回答让费利克斯有些意外。老妇人并没有轻视他有些自傲的提问,反而是像进行某种论述一样,深思熟虑后才郑重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但这种重视与认真又让费利克斯觉得有些荒唐,仿佛是老妇人在对一个已经证伪的命题反复进行无用研究、最后还得出了一个错误答案一样。
“可是,若学术研究是一场考试,我就是那个获得高分的作弊儿,因为我早已知晓了答案。”
费利克斯等待着老妇人的表情,但老妇人依然是挂着那温和的笑容。
“女士,你似乎并不吃惊?”费利克斯有些意外。
“喔,孩子,既然你说,那些能改变世界的神秘力量都是真实的,为什么你就不能有一些奇怪的小秘密呢?”
“呵,说的也是。看来没见识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费利克斯又打了一个酒嗝。
“第一个提出‘电磁学’这个概念的人,其实并不是我。
“而是我们家的先祖,康德拉·特斯拉。”
说着,费利克斯开始上下摸索,但眩晕的脑袋和迟钝的双手让他怎么也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这甚至让他渐渐有些恼怒起来。终于,他从内裤口袋中他掏出一把黄澄澄的铜币出来,顿时喜笑颜开,献宝一般地要从里面挑一个出来给老妇人。这时突然冷风一吹让青年人打了一个激灵,他反应过来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又东倒西歪地晃到前面的喷泉池子里洗了又洗,再摇摇晃晃地荡回来,最后用礼服的外袍擦了又擦,这才满意地将一枚铜币放在了老妇人的手中。
铜币上印着一位中年绅士的侧脸,下面写着他的名字:康德拉·特斯拉。
“先祖康德拉·特斯拉,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他给我们家族留下的不仅仅是我们现在所使用的特斯拉密语,还有一整个‘电磁学’!
“一整个‘电磁学’啊,女士!这是什么概念?他将整个‘电磁学’概念和理论、实验论证与工程应用,全部用特斯拉密语记载了下来!
“但是他留下的财富还不仅如此,他还留给我们一些遗嘱,告诉我们要提早成立自己的公司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要如何正确地验证并使用他留下来的理论并向全天下发布……
“他把这些全部都用特斯拉密语汇编成一本《康德拉·特斯拉如是说》,在我们家族中一代又一代地流传。
“也就是说,当其他学者都还在像一个无头苍蝇一般在探索自然真理与工程运用的迷宫中到处乱撞的时候,我已经拥有了这片迷宫的答案,只要跟着走就行了。”
酒精的作用似乎有些抵御不住贝克兰德冬夜的寒冷,青年人将外袍像被子一样在自己身上裹得紧紧的。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暖和点,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摆起来。
“不过随着我研究的深入,我渐渐地发现,先祖康德拉先生留下来的理论,是和现实有一些偏差的。
“但这并不说,康德拉先生的理论是错误的。我在提前学完大学课程后,就开始了论证并实践《康德拉·特斯拉如是说》的长征,第一步便是要用实验证明‘电磁学’的存在。但使用书上记载的标准实验设计却并不能得到书上记载的结果,但最后,我却使用自己设计的完全不同的新实验,达到了和康德拉先生一样的效果。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
“我就像是一个拿到答案的学生,在通过研究后,发现自己不仅做对了,而且自己的论证过程和参考答案的完全不同。但我们两个明明使用了两套解法,最后却殊途同归。
“我的研究似乎处处和康德拉先生的不一样,却处处得到了和康德拉先生差不多的结论。
“所以我认为,《康德拉·特斯拉如是说》与其说是一本‘电磁学’教科书,不若说它是一本答案集。康德拉先生没有给我们留下可以直接让我们搬运现抄的东西,而是给了我们最最简洁的答案,关于‘电磁学’从理论到应用之间所有问题的答案。
“他告诉我们该选择A还是B,告诉了我们完整的‘电磁学’框架该是怎样的,而这中间漫长而繁琐的‘为什么’需要我们自己去论证,去填补建立起这座摩天大楼。”
说着,费利克斯无奈地笑了。
“不过说实在的,康德拉先生留下的东西实在太过超前了,我实在无法理解。可以说,我唯一能理解的部分,也只有开头一些关于直流电的定理,和我现在正在试图验证的这部分,但这些仅仅是康德拉先生遗产的开端,后面的什么定理什么概念对我来说和天书没有什么区别,我只能靠一边一边地死记硬背。”
“真是一位伟大的先生啊!”
老妇人摩挲着手中的铜币,不由地赞叹道。
铜币被清水洗得发亮,它看起来刚刚出厂不久。上面的绅士梳着整齐的发型,拥有挺立的衣领与领带,看起来风度翩翩。
“他看上去也是一位优秀的绅士,为什么他生前没能让世界见识到他这么丰富的学识呢?”
费利克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刺耳的笑声,甚至笑得有些歇斯底里,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恕我冒昧,女士,不过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康德拉先生是什么有钱的爵士吧?”
他笑得不停拍打铁板凳。
“康德拉·特斯拉实际上一辈子都只是一个乞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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