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中昂热手中长刀的是一把剑体狭长,线条规整的青铜剑。
青铜剑的剑身修长,纵中起脊,近剑锋段的两侧从刃略作弧收,剑刃的表面有着精美的菱形暗格花纹,靠近剑柄的位置错金错银篆刻着古铭文。若非剑锋锋利光滑,大概会被误以为是古代流传下来的珍贵文物。
如果封言懂鸟虫书,就会知道上面用金银镶嵌上去的铭文分别是“戉王,戉王”与“台不光,旨不光”。
此刻,这把古朴宽大的仿古长剑被封言双手握住,他改双刀为长剑,仿佛决堤的江河从侧面撞向昂热,沛然而莫之能御!
在昂热眼中,某个刹那间,眼前持剑的少年竟依稀与千年手握青铜剑的君王重合起来,仿佛御驾亲征的君主般挥斥着千军万马,携不可挡之势袭来。
封言刻意选择在昂热发力打飞那把重武器的瞬间出手,借助冲刺带来的冲击力,青铜剑直抵刀身!
感受着左手刀柄传来的沛然巨力,昂热在这场测试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压力。他左手的“无铭”发出刺耳的鸣叫声,手中长刀被迫向右压去,剑尖与刀身的摩擦在空中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火光。
在被打断双刀节奏的瞬间,昂热意识到封言的目的与接下来的动作,那是封言曾对死侍用过的战术,利用长剑抵住敌人攻势,撞进对方近身范围。
然后是......针对咽喉要害的致命一击,逆袈裟!
在那道浮光掠影的剑光闪烁之前,昂热已然举刀立于身前。
但是刀剑交接的一刻,却另昂热皱起了眉,因为力道与方向皆与他想象的不符。封言的这一剑并非以逆袈裟变刀割喉的绝命一击,而是轻轻弹在他的刀尖,借力弹了起来。
看到封言顺势举起的青铜剑,昂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挑了挑眉。
香取神道流·一文字斩!
封言高举青铜剑,之前与昂热的交锋他并非一无所获,
“叮!领悟剑术,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一文字斩。”
正如一文字斩其名,本身即是简单的劈砍,近距离挨了两刀后,封言成功偷师。
封言双手持剑,手中的青铜剑骤然挥动,剑刃挥砍的路径上带着残影,深色的青铜剑就像沾了墨的毛笔落在白纸上,带起弧形的黑色流光,如黑云般压向昂热!
青铜剑重重砸在长刀上,剧烈的轰鸣声传来,封言双手持剑对上昂热双手双刀,终究占据着优势!
昂热的无铭长刀被弹开,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这是昂热在这场测试中第一次被迫后退。
昂热低头看着退后的痕迹,不由笑了笑,看着封言的眼神有如铸剑宗师观摩自己亲手锻造的武器,“真是后生可畏啊,之前有接触过剑道么?”
“在少年宫学过一些,还有电视漫画里。”
“刚刚为什么不用双刀流了?”
“我的双刀跟您比起来就使贻笑大方了,”封言笑了下,“我只是小时候看漫画,随手练练耍帅的。听说您通过了宫本武藏传下来的‘二天一流’的十番试炼,还获得了‘免许皆传’的最高荣誉。在您面前摆弄,用我们古话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在日本剑道里,免许皆传的含义是“全部传授的证明”。“皆传”在古流中指掌握了该流派全部技艺,并通过了各方面测试而“免许皆传”则是免许系统中最高级别的许可证明。
日本历史剑道中获得这个称誉的人寥寥无几,足以见证昂热的实力。
封言的双刀流未经过修行,毫无条理与剑道可言,就是凭借自己对单剑的理解和身体素质在挥舞。打打凯撒楚子航这些弱于他的还好,对上昂热这种素质与剑道尽是巅峰的混血种难免会捉襟见肘。
这种情况下他还不如使用单剑。毕竟双刀本身也只是在群战发挥更佳,面对单一的敌人虽然变化灵巧,但对拼上单手必然比不过双手发力,肯定会吃亏一些。
“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我现在有点期待,如果你去日本修习一圈,会怎么样呢。”昂热微笑着朝他说道。
封言讪讪笑道,看来昂热是铁了心要找机会给他送到日本,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扔过去。
昂热打量着双手握剑的封言,看着他手中的青铜剑开口说道,“你选武器的眼光很不错,你知道这把剑原型的来历么?”
封言闻言认真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青铜剑,刚刚匆匆交战,他完全没有机会仔细琢磨,只是随手挑了一把长度与他匹配的。毕竟摆在这里的武器跟“无铭”差不多都是量产的,没有什么好挑剔的,用的顺手就行。
观摩着剑格处一圈错金错银的古文字,封言猜测道,“这是仿制的战国时的越王勾践青铜剑?”
他自然看不懂那些古老的鸟虫书铭文,但是多多少少看过新闻和历史。青铜武器始于商周,盛于春秋战国,及至西汉铁器普及,青铜剑逐渐销声匿迹。
历史上出土最多最知名的青铜剑就是越国的青铜剑,而越国的铸剑工艺也遥遥领先同时期其他诸侯国。其中现存的越王勾践青铜剑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剑,铸造精工、花纹优美,而且深埋地下2400多年,至今仍保存完好、光泽耀目,令人叹为观止。
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加上同心圆装饰的剑首,封言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准确的说,是装备部仿制的越王勾践的玄孙——越王不光的青铜剑,越王不光又名翳,他是越国历史上在位最久的君主。这把剑的原型全称为‘越王嗣旨不光剑’,虽然不如‘越王勾践青铜剑’大名鼎鼎,但工艺上一脉相承,毫不逊色。”昂热说道,指了指剑格上错金银的古老字体。
“剑格的铭文是‘越王越王,嗣不光,旨不光’。这把剑是不光尚在太子位,确认为越王的继承人时所铸造,故称“嗣旨”。”
“除了‘越王嗣旨不光剑’,越王还命人锻造了‘越王者旨不光剑’,以及‘越王不光剑’。
前者是他初登基时所铸,‘者旨’实为‘诸稽’,是越王氏族的姓氏,那时他已登临君王大位因而使用了全名。后者则是在他统治末期,剑成后没过多久,他就被太子——就是他的亲生儿子所杀,越国也陷入了数年的混乱。”
封言静静听着这把青铜剑原型的过去,轻轻抚摸剑格的铭文,不由赞叹道,装备部那群疯子在还原复刻上的确相当讲究。“很有意思的故事,这三把剑贯穿了不光的一生。”
“没错,而且这三把青铜剑的大小细节尽不相同。‘越王嗣旨不光剑’最长最标准,适用于战场,‘者旨不光剑’最短,前半部分略作收狭,是礼仪用剑。最后的‘越王不光剑’更近似他是储君时所用的剑。”
昂热轻轻说道,眼神中带着赞许,“‘嗣旨不光剑’很适合你。不光年轻刚刚登基时,越国正处在由强盛到逐渐走向式微的时期,他的父亲朱勾在位时锋芒太盛,接连吞并数个小国,引发任群侯虎视眈眈。而不光上任后丝毫不逊于他老爹,完全不惧中原强国,先后伐齐灭缯,立下威名,被当时齐国执政田和称为‘无攻越!越,猛虎也!’,不敢与其正面交战。
“你很像那个时候的不光,年轻,有理想,最重要的是有能力。看到你握着这把剑,我仿佛看到那位年轻的君主活了过来。”
封言挠了挠头苦笑道,“但是不光最后结局可不好欸,校长,你这么说不是在咒我老年家庭不和吧。”
昂热爽朗大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什么样的结局算好呢?谁都免不了一死,只是怎么死,死在哪里。老年的不光大概会后悔年轻时候没有破釜沉舟跟齐国往死里拼命吧?最终被楚齐压在中间,被迫迁都回琅琊,一片宏愿终成空。”
“可是我没准备当‘王’,凯撒可能会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封言轻轻笑到,“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嬴政小时候跟母亲在赵国躲避追杀时,也不会想到他13岁就会即位秦王,甚至日后统一了整个天下,也许他那时候也只是想着有个安全平稳的环境,能和父母一起开心生活。”昂热凝视着他,
“你就像嬴政、不光一样,你的血统与天赋即便隐于人群依旧夺目。据说未来几年龙王们将陆续觉醒,假如预言是真的,世界上将不再有安全的地方,龙族的君王们将席卷世界。那时你会怎么做呢,是最终像不光一样偏居一隅躲藏起来?还是奋力去玩了命反抗,做那个领导混血种的人?”
封言平静的说道,“校长,坦率讲,我不知道。我对龙族没有仇恨,没有憎恶,也没有什么同情或怜悯。假如可以,我只希望周围的每个人都能幸福。”
说罢,他震了震手中的仿制“越王嗣旨不光剑”,再度迎向了对面眼神莫名的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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