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难以形容、纷乱嘈杂的画作。
A4大小的纸张完全被填满,诡异的线条绘制交织在一起的球形物体,像是触须般的杂乱线条将它们聚拢整合。球状形体中闪烁着不同的类似符文有类似大脑组织的东西,画作充斥着怪异的美感与未知。
简直就像把人体中的各类细胞混合聚集在一起放大无数倍后刻画下来的产物,就算是莫奈在世也做不出这样的画作,无关技巧,而是认知,完全不是人类所能构思想象出来的事物。
这样混乱而肃穆的画作简直不应该待在冰冷的档案室里,即便它挂在卢浮宫也不会显得突兀。
“这东西......跟龙族相关么?看着就像是生命的起源,不,是宇宙的起源。”昂热像是在问施耐德,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校长,这也很正常不是么?纵然我们与龙族纠缠交战数千年,它们对我们来说仍是个迷,”施耐德低声说道,“本质上我们不了解它们,只是一直抱着对它们凶残、暴戾、好战的刻板印象,黑王尼德霍格的诞生,龙族的历史,世界树......长久以来我们一无所知,只能从历史遗留的痕迹与神话中窥得一鳞半角。”
“是啊,就像‘这个东西’一样。”说着,昂热的视线从画作上挪开,看着被拘束住的“食尸鬼”。
那正是布伦纳于校董会议上给众人展示的诡异混血种,或者说死侍化的“食尸鬼”。
看着食尸鬼完全暴露在外的狰狞脊椎,如果不是哪双隐隐含着金色的双瞳,以及检验后其体内流淌的龙族血统,昂热完全没法相信这是混血种变成的。
这个东西带给他的感觉与他见过的任何死侍都不同,让他本能觉得不详。
“调查有结果了么?”昂热问道。
“我们排查,‘它’背后的势力力量很大,收尾做的很迅速,没有漏出一丝马脚,显然是有策划的,而非一场意外。”施耐德面无表情的说着坏消息。
昂热闻言捏了捏鼻子,“所以背后有一股未知势力在策划这件事,那么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呢?献祭仪式......难道是想唤醒某位龙王么?”
在“食尸鬼”被卡塞尔学院捕获的当天就进行了各种实验与取样,在经过多次检验确认后,这群闻名世界的医学博士们惊奇的发现,这个混血种其实早已死去,而且已经死了已经有数年之久。外翻的骨骼与腐朽的身躯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说明这个“食尸鬼”并非造就这个“神迹”的人。而是这场“神迹”的证明,有人把他从墓地里挖了出来,作为祭品,或许对他使用了古龙之血,或者是其他的禁忌之物,令他以另一种姿态死而复生,重返人间。
这是连寻常纯血龙族都无法做到的事——即便古龙之血龙血也只能污染活着的混血种,令他们堕落为死侍,但是把死去十数年的人“复活”,纵然只是肉身层面,那已经是另一种概念了。
很显然,造就了“食尸鬼”这副尊荣的人,绝非那些一味贪图力量,想法设法纯化自己血统化作纯血龙族的家伙。那样的混血种再疯狂也不难对付,明枪易挡,卡塞尔的专员们就算纯血巨龙摆在眼前也敢上去干它一炮,遑论那些神志不清的混血种。
可是暗箭难防,真正有威胁的是掌握了这种未知力量,能广而用之的野心家,他们总是隐于幕后,偶尔随手抛出饵食,就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加大各地专员的投入力度,尤其时候有龙族出现迹象的区域。”昂热幽幽的说道。“让诺玛关注全球范围内与‘宗教’‘仪式’‘献祭’有关的信息,wice without three times(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如果真的是有预谋的组织,他们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满身伤痕的“食尸鬼”正从喉中发出饥渴的尖锐鸣叫,从坟墓里重归的它有如丧尸般狰狞,淋漓的伤口与破烂的脑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致命伤,但如果它没被束缚,此刻大概还能活蹦乱跳地砍掉周围白大褂们的脑袋,顺便啃食他们的身体。
此刻,白色的亢奋人影们来来反反,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往返与“食尸鬼”周围,测试神经、测试愈合能力、测试细胞活性、抽取鲜血、组织......
当确认“食尸鬼”早就是死去之人后,大半生奉献与医学的他们,彻底放下了心理负担,不再把它当做人、当做混血种来看待,而是当做实验中的小白鼠——一如曾被封言斩杀的死侍宫本义盛,他的尸体也曾躺在手术台上,作为研究少见的日本混血种的“材料”。
完全没有人形的黑色“食尸鬼”怪物被牢牢盯死在特质拘束床上,身着白衣的人们脸上挂着忙碌与兴奋的狂热。
这诡异的一幕昂热突然想到了恒河猴实验。
一百年前,行为主义学派约翰·华生曾经提出了一种观点,就是认为刚出生的小孩子依赖母亲,喜欢母亲,是因为需要生存需要,需要母亲喂奶。总结一下就是小孩子是“有奶就是娘”,为了生存才会哭喊。所以孩子大哭大喊时只要提供母乳即可,这样就能表达且维持母爱,不要去拥抱和安抚孩子,这样才能让孩子尽早自强自立。
而心理学家哈利·哈洛不认可他的观点,于是做了一个实验。
他用基因与人类的高度相似的恒河猴作为实验范本,把一些刚出生的幼猴与母亲分开,分别关在不同的铁笼子里。并且为这些幼猴设计了两个“假妈妈”,一个是用铁丝制作的冰冷的“铁妈妈”,安装了能给猴子喂食的哺乳装置。另一个则是用木头和绒布制作成的温暖“布妈妈”,但是没有喂食装置。
两个“假妈妈”分别象征着“温暖”和“食物”的抉择,而结果不出所料,所有的幼猴只有在进食时才会趴在“铁妈妈”身上,而且会出现明显的紧张和不安。其他时间都紧紧牢牢抱在温暖的“布妈妈”身上。
即便哈利·哈洛在“布妈妈”身上设置能够伤害小猴的器械、电击器,幼猴还是会一遍遍的尝试去靠近“布妈妈”。
最终哈利·哈洛的恒河猴实验成功驳倒了约翰·华生的理论,也给人们提供了真正的育儿方式。皆大欢喜,除了“恒河猴实验”里的幼猴。
多数实验的幼猴抑郁自闭,有自残举动,远离猴群。少数母猴被迫孕育生子,产生了暴力倾向,会殴打虐待甚至杀死自己的孩子。
这个实验冠以爱的名义,但其背后的真相却残忍异常,同时却也拯救了无数家庭的孩子。
至于孰对孰错?没人知道。
“真恶心啊。”昂热只是在心里默默说道,不知是在指什么。
午餐时间,阳光餐厅里,芬格尔和封言正在对付午饭。
阳光餐厅名字平平无奇,听起来就像是开在小县城的苍蝇馆子,实际却是一个古典的高穹顶餐厅,就像骑士时代的圣堂,象征卡塞尔学院的巨型世界树型吊灯挂在穹顶正中央,每一片叶子都是一盏水晶小灯,照亮了整个餐厅。
不过与金碧辉煌堪比国家会堂的餐厅比起来,两人眼前的食物就掉了面子,桌上摆着两份一模一样的猪肘子和土豆泥,还有一份酸菜,远没有昨天的“烛光晚宴”丰富。
这是芬格尔所谓的等3E考试后,要请他吃的“大餐”,美其名曰是回馈封言的请客之恩。
“师弟,你来了之后师兄还没找到机会请你吃饭,这次礼尚往来,师兄敬你的,干杯!”芬格尔端起无限续杯的饮料一饮而尽,有一种梁山好汉捧碗畅饮的痛快。
“师兄,在我们那边‘礼尚往来’也是讲究个对等的,”封言感受着周围人看他们奇怪的眼神,叹了口气,“就跟参加婚宴的人要递礼一样,参加几万块一桌的场不可能就随二百呀。”
“师弟,此言差矣,那个什么缅伯高不是说过,‘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体量一下师兄的拮据,我的钱都被套牢在你的3E考试了,现在浑身上下的钱也就够买杯可乐。”芬格尔煞有介事的说道。
“芬格尔,你又来蹭学院的新生免费餐了?”身着白色燕尾服的侍者突然走到旁边开口道,顺手把手里的菜放到他们桌上,“听说你今年已经降到‘E’了?搭把手递一下,谢谢。”
“什么叫蹭?我可是单独买了饮料的!”芬格尔瞪着眼举起了手里的饮料。还是顺手接过盘子递给后面,他们坐的位置刚好在长排餐桌的尽头,兼任了“桌长”传菜的职责。
看着盘子的菜色,芬格尔不由叹了口气,“还是这套菜么?欢迎新生的午餐会,我们除了烤猪肘子、土豆泥和酸菜,难道德式菜就没有其他的了么?这套菜色我已经连吃了七次。七年!你知道这七年我是怎么过的么!”
“德式菜不也是你家乡的菜么?你难道不爱家乡菜?”侍者说道,摆了摆手,“而且也只有你会每年都来蹭新生的免费餐吧?只有你出钱,红酒牛排也一应俱全,甚至可以配送上门。”
封言默默往左边挪了一位,决定离这个芬格尔二货远一点避免被传染。
突然一个盘子端到了他对面,封言楞了一下,居然会有人主动坐在他和芬格尔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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