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爷爷发出一声又是唏嘘又是认命的叹息。
盖尔人看待魔魇,就像地球人看到哪儿地震了的态度是一样的,很悲伤又无奈。
他话音刚落,一队穿着北燕京军墨蓝色制服的军人便印入眼帘。
这队军人大概有十五六位,他们表情很严肃,长相却都很稚嫩,就是十七八岁毛都没脱的样儿。
打头的那小军人伸出手开了禁幕,一群人一点也不畏惧的就冲了进去。摄影车跟的很紧,一直看到他们沿着禁幕边缘,找到难民避难的位置。
禁幕外一片欢呼……
小军人伸出手,从背后的挎包里拽出几根树枝插在地上,向日葵一样的植物便开始一个个的破土而出,迅速形成植物屏蔽墙。
禁幕外有一片欢呼声……简直喜极而泣。
那里面有条不紊的进行救援工作,小京军拿出一些符纸一顿贴,还有几个拿出背着的仪器摆在地上,开始计算魔魇破坏震荡波……禁幕外,几辆巨大的工程挖掘车开始在禁幕外某处挖大坑……
幕外的女主持人则是一脸激动的叽里呱啦说外语。
黄伯伯看的着急就问江鸽子:“杆子爷儿,那是咱北燕军?”
江鸽子点点头,俞东池与他手里掌握着盖尔唯一一支可以处理魔魇现象的部队,而电视里这些孩子,却是他都没见过的幼芽徒孙,连燕子训练出来的第四代小巫了。
甭看他们人不多,雇佣他们的费用都是百万贯起步的,而且没有建交的国家那是坚决不去的。
这些事情处理的多了,经验越积淀越足,北燕如今已经有了严谨的处理方法,并且任务完成度都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这就相当不错了。
江鸽子现在只处理东岸那样规模的魔魇任务,像是这样的小碎块,他只是做个标记,想着回头再找个时间,绕着盖尔环游一圈去收拢一下。
黄伯伯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儿叹息:“还是咱北燕军有出息,你瞧瞧咱这群孩子,瞧这气象一看就跟旁个国家不一样……”
他正大吹特吹,段爷爷却从廊下蹦下来,光着脚过去几乎要趴在屏幕上看了。
黄爷爷恨的不成,就过去扯开他喊:“你这老头儿,怎么贪成这样儿,就你一人看啊?我们没长眼睛啊……”
他话没说完呢,却被段爷爷扯着手说:“我我眼神不太好,你替我看看,你眼神好,我咋看打头的这个孩子面善呢?好像牛角头二号院家的孩子?他跟我家翁安打小就在一起,这不能看错吧?你看看!”
他说完,回头眼巴巴的看着江鸽子说到:“爷儿,是他么?”
江鸽子喉咙有些堵,他知道这老头问的不是二号院的娃儿,他问的是自己入了京军的孙孙们。
小院很安静,小半天儿过去,江鸽子才说:“是他,不止他明儿翁连,瓮安,还有别的老三巷家的孩子,想在京军出身,就只有这一条路。”
两个老头儿互相看看,一起沉默了。
这两家因为江鸽子的关系,都把预备入高等的娃儿,免试入了北燕下面的第一高等军校。
那学校离家不远,就在第一高等艺术大学边儿上。
电视里,巨大的波浪从天空冲下,一个圆脸的小军官怀里抱着孩子在地面翻滚,脸朝下的又滑行十几米,一脸血的爬了起来。
到底是年轻气盛,他还一脸血的冲着镜头笑了笑,接着就拉开背部的一个包囊,被植物细藤一层一层的迅速裹住了。
因为在冲击波内部,这个藤球状的东西,就在风眼里来回撞击,特别可怜无助。
禁幕外一片惊呼,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两个老头看的脸都白了。
江鸽子看他们吓的不轻,这才说:“没事儿!那是我研究出来的东西,藤囊内部很安全,人是不会受伤的。”
可就是晕啊!
黄爷爷扭过脸看江鸽子确定:“您您说的是真的?”
江鸽子白了他一眼:“信不过我?”
老头赶紧说:“那那不能,我肯定是相信相信您的。”
他手有些抖,哆嗦着坐回来,咬咬牙,到底问出来了:“真没事儿吧?”
江鸽子不想解释,只是指指电视让他们自己看。
北燕的特种工程车挖的相当迅速,它们在地面先是挖了一个大坑,接着对着地下打了几个眼儿,丢进几个圆形的铁球。
随着几股沉闷的爆炸,地面开始松动塌陷,一个巨坑裸露在人们面前。当地消防车开始牟足了劲儿往里面灌水。
风眼内部,藤球还在翻滚,可是禁幕内部已经四处爬的都是贴地藤蔓。这些藤蔓就像长了眼睛一般,从倒塌的房子下面挖人,从翻倒的车辆里一个一个的把难民揪出来,救出来,再一起集合在他们搭建出来的安全区。
待到禁幕外面正式通知工程完成,几个小幼芽就开始将身体吊在半空,按照魔魇波长的轨道引怪。
当然,这其中的惊险是有的,失败也是有的。可每当遭遇危险,他们就会打开藤囊躲避进去,等到安全了,就出来继续引怪。
江鸽子也在专注的看着,他觉着,装备还是得改进,首先藤囊内部要有个平衡机关,就像鸡脖子装置?或者故宫香薰球那种也可以,还是要跟科学院商议一下,背囊体积还是要压缩,做一个囊体容易,可是保持囊体活性的成本太高了,一天就是几十贯。
这种级别的魔魇带四个也还是太少,如果真的能降低成本,就可以像各国售卖一些的,它的生命周期要是能延长到一年,可以实现量产的话,那么北燕出口的拳头产品就有了……到底卖多少钱合适呢?
正想的深,他身边黄伯伯却悠悠的来了一句。
“杆子爷。”
江鸽子一愣,扭脸看这老头儿。这老头却看着虚无的前方说:“从前,每年三月四月,家家都有人去江里捞鱼赚点零花养家。”
这是吓糊涂了?
江鸽子语气分外软和的劝他:“没事儿的,要是你不愿意,就让你家外孙入我的护卫营,这个权利我还是有的……”
黄伯伯连连摇头:“不不!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听我说……”
他脸上露出一种,又是怀念又是哀伤的表情。
“从前,每年一到三四月,老三巷人就要下江去用身板换养家的钱儿。那时候,贵人们就爱这一口,给的钱儿也不少,就引得咱穷苦人一门心思拿命换人家一口吃的。
咱们是年年下江,年年死人,就是没死的,也逃不过风湿病,您是没看到,几尺高的壮汉不到三十岁,没几年功夫就垮了,死的时候那身子是佝偻着,体重都不到四十斤的就被抬出去了。
后来我阿娘就说,要死,娘们几个一起死,反正不许下江去……结果这话刚说,一场寒冬大雪,我最小的两个弟弟就没了……”
段爷爷愤恨的骂了一句:“该死的异性王!”
江鸽子没吭气。
黄伯伯苦笑:“转年初春,一家子孩子没着没落的跟那哭,其实我上面有哥哥的,我爹那人你们都知道……我们得活啊,我哥才多大,那江水得有多深,最后连个后人都没有……爷儿……”他苦笑:“这世上就没有平白来的好日子,总得有人去的,不是我家的崽儿,就是别的爷娘的崽儿,那魔魇糟蹋人还分地界不成?前儿是东岸,今儿是他家,也许后儿就是咱老三巷!喊他们回来干嘛?总得有人去吧!是吧?”
老头说完,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江鸽子不知道该怎么劝好,最后他只能拍拍他说:“你这老头儿,就像谁要死了一般,有我呢!”
他把他不敢看的肩膀强扭过去,指着电视说:“睁开你的老眼儿,仔细看着……”
电视上,禁幕被完全打开,魔魇一边大肆破坏,一边追着那几个京军再攻击……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那个水坑前面一跃而过,魔魇顺势入坑,巨大的泥巴浆水四溅……
因为不止一只魔魇,这群娃娃军也是可怜,连续奋战了好几个小时才处理完成。虽然艰难,险象横生……可到底是没有战损,任务也是完成了。
他们三人死死盯着电视,一直看深夜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黄伯伯有些羞臊的刚想说什么挽回老面子,却看到扇门后面来了戚刃。
戚刃一脸悲伤的拿着一封电报递给江鸽子,江鸽子打开看了一眼,又迅速合住道:“今晚街坊看的节目,是咱老班主十五天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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