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一章 我不是你们的英雄,我是个疯子(1 / 2)手摘枇杷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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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和晚风。

猩红色的孤城静静矗立在荒漠,它就像一株剧毒的曼陀罗,那样妖艳醒目却又刺痛视线。

一千骑激荡烟尘,没有任何声音,彷佛行尸走肉般涌向孤城。

他们是帝国深渊培养的天神骑士,一骑战力足抵十个精锐。

天神骑士一般只执行内务命令,鲜少参与战场,不是因为不擅作战,而是小打小闹不值得他们亲临。

二十年前攻陷西方拜占庭帝国,仅仅七千天神骑士,迎战十五万十字军如屠猪狗,一战奠定大蛮帝国第一铁军的名声。

“冕下以自己鲜血在屏风刻字——国耻。”

“此城是帝国蒙受的灾难和耻辱,是帝国儿郎埋骨之地,我等浴血奋战,誓要攻破龟兹城。”

主将手持斧钺,愤怒地雄狮般嘶吼起来,黄金铠甲在晚霞氤氲下熠熠生辉。

“杀!

一千骑士声震云霄,隐隐在空中形成一条恢宏气浪。

“竖旗!”

主将挥动斧钺,一杆绘画深渊王座的紫色纛旗迎风飘展。

他望向遥远的血城轮廓,表情逐渐沉重。

倒霉!

忒倒霉了!

奉命前来西域巡查,早知道先返程再将消息传回圣城,那样天神冕下就不会让他们剿灭孤城……

一人屠杀万军,面对这种震古烁今的魔头,很难不懦弱畏惧。

可为将者,再怯战都得在麾下面前装出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陡然。

黄沙尽头出现一道红袍身影,雪白披肩长发在昏色天地格外醒目,他就那样拖着剑蹦蹦跳跳而来。

“月家说他从不踏出疆土!”主将眸光凝滞,明明是一个疯子,却有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为什么出城?

这里离孤城还有一百多里。

突如其来的诡异举动,已经瓦解了他布置的战略。

“列阵!”

主将咬牙怒喝,天神骑士驻剑背着弩机,挺着长矛抱着盾牌,人人圆睁双眼,森森然排列出一个巨大的方阵。

活生生一方血肉壁垒!

狂风怒号,战场气氛僵硬如铁,宛若刚刚结冰的湖面,一旦塌陷就要溺毙。

白发男人哼着童谣,在黄沙里像孩子般跳来跳去,竟对周遭视若无睹。

他看到了,只要不毁了他的家,就跟他无关。

一千天神骑士心脏骤停,艰难扭动头颅,注视着汉奴经过。

这是多么荒诞的场面。

他们在脑海里已经酝酿了一百种杀招,也默默祈祷能活下来,甚至念叨着对不起妻女。

谁知道……

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艾伦将军,怎么办?”扛旗的骑士低声问。

主将一脸麻木,他从毛骨悚然到不知所措,情绪跌宕起伏。

闹哪样?

我都准备遗言了。

这时。

白发男人突然回头,眼神清澈地环顾大军,笑着道:

“掉头别再走啦,不然我杀光你们,喝了你们的血。”

“动手!”艾伦突然暴喝,勒住马缰,仰天嘶吼:

“捍卫天神骑士的荣耀,谁能诛杀汉奴,冕下特赏一个深渊座位!”

“替帝国雪耻,杀!

不愧是第一铁军,骑士冲锋陷阵骁勇而无畏,各个身怀武器,最前方的戟阵骑士直接立在马背。

“有病!”顾长安手指轻弹剑鞘,他只是想看下雪而已。

噗!

还没拔剑,长戟洞穿他的手臂,崭新红袍又血淋淋的。

“杀了,杀了!

”冲锋骑士振奋挥臂,可还没兴奋一瞬,战戟就被直接掰断,恐怖的反震之力让他自马背跌落,被势不可挡的马蹄踩扁。

“挺强……”顾长安面无表情,催促道:

“不过我要看雪,别耽误时间。”

他任凭长戟箭失钉在身体,霎时拔出血剑,浓郁的屠戮气机笼罩这片天地,罪恶残忍的剑网瞬息垂落。

仅仅一千人,此战却持续了大半天,临近深夜圆月高悬,战场厮杀只剩凄厉哀嚎,尸横遍野,鲜血汩汩。

月光照耀之中,荣誉满身的天神骑士只剩不到七十残兵,主将艾伦手臂被斩断,一只眼灼烧出血窟窿。

他们的斗志被彻底击垮,哇哇啦啦地嘶声咆孝,驾马逃离残酷的屠宰场。

当初嘲笑月家悍卒是银样镴枪头,如今亲手交战,才深刻理解一座孤城为何能坚守六十三载。

那就是怪物!

心脏都破裂了,还像没事人一样挥剑,倘若没有碾碎他的头颅,怎样都死不了。

顾长安血如泉涌遍体鳞伤,他有点遗憾,那种让猎物在开弓前的一瞬间跑掉的遗憾。

只要不在家里,他也懒得追击,何况大雪马上降落。

预感征兆肯定不会错。

轰隆隆!

倏忽之间,天空乌云四合,鹅毛大雪密匝匝漫天飘落,又止于方圆十里。

顾长安不知道什么是破境,他就感觉又能赏雪,便想去上次看雪的地方,不曾想半路雪就来了。

骤然间天地迸裂,天空中炸雷滚滚,暴雪白茫茫连天涌下,一条气机凝聚的巨龙在白色天地遨游。

“好美”顾长安张开双臂,大雪洗干净他身上的鲜血,流淌地面又被积雪覆盖。

他堆了几个雪人,等冰雪消融,才念念不舍地离开。

……

浓烈的尸臭在呼啸的北风中迎面扑来,令银丝老妇人几乎要窒息过去。

她满是褶皱的脸庞充斥着震惊之色。

全是蛮夷尸体!

天神骑士!

“是你们么?”李怜喃喃自语,她在路上碰见几十个逃亡的伤残骑士,耗费一个时辰才艰难剿灭。

而此地,足足上千具!

“安西在哪里?”

她眺望苍茫荒漠,弥漫的血色遮蔽了视线。

六千里外,她其实已经迷路了,几十年前的安西舆图早已失效,地域变幻莫测。

但在人人必经的咽喉要道,戈壁滩石碑上镌刻着秦篆体,还是最稀奇的石鼓文。

若非研究过字体文化的中原人,根本辨识不出。

她出身皇族,幼时接受过太师教导,恰好知道。

刻字人说自己名叫刘尚,不知会不会死在万里沙漠,请老乡一定要前往龟兹城,看看城内的安西英魂,方位是这样……

李怜瞬间明白一切。

国运,高朝恩,以及画像人。

思绪回转,银发老妇人沿着方位继续御空而行。

深夜三更天,她心中阵阵苍凉酸楚,站立黄沙里不敢前进半步。

早已褪色的“唐”字大纛旗孤独慵懒地舒卷着,其实大唐纛旗早就换过几十杆,但她瞬间热泪盈眶。

六十四年,安西第八团出征仪式,彼时还是少女的她,就站在人群里欣赏着大唐铁军的英姿。

就是这杆纛旗啊!

是它……

老妇人心脏抽搐,痛苦弥漫全身,就好像岁月没有流逝,亦如六十四年前那般,她静静瞻仰纛旗。

当时她在笑,可如今却泪流满面。

几十年前的沧海桑田,一切都颠覆了,唯独不变的是,这杆旗帜还在迎风飘展。

“滚,别再靠近。”

遥远处传出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顺着夜风飘了很远。

李怜擦干泪痕,悬空走进纛旗里面,可眼前的一幕,彻底让她震撼失声。

她从未见过这样凄惨的城池,墙面铺了厚厚的一阵血污,城外横亘血色深渊,到处都是腐烂的气息,每走一步都能踩出尚未焚烧干净的断肢残臂,以及头骨。

这不是可怕的地狱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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