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河南地区的气候依旧炎热。
桓温北伐的时候已经是东晋中期,汉末小冰河时期到西晋末年就已经差不多结束。
所以当时河南地区的汝水、颍水都非常充沛,可以利用淮河北伐。
但此时正处于小冰河高峰期,天灾不断。淮南地区前两年还大旱,导致袁术覆灭,汝南地区也差不了多少。
汝水和颍水沿岸有大量的农田栖息,那时百姓基本都住在河流附近,居民饮用和浇灌都需要大量的河水,使得汝水和颍水流量下降得厉害。
而在非汝南颍川等河流附近的野外,比如两条河流中间的大片区域,几乎是一片荒野,哪怕有无数土地可以耕种,也无人开垦。
因此当沈晨领着自己的人马与刘备分别之后,就沿着汝水与颍水之间数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一路前行,向着北方而去。
沿途数百里都几乎没有什么人烟,颍川境内数条河流,连主脉的水流量都大幅度减少,更别说那些水渠支流。
最主要的是,自黄巾之乱后,持续数十年的战争几乎摧毁了整个河南之地,再加上天旱岁荒,百姓相食殆尽。昔日人烟繁茂、道路四通八达的富庶之地早已消逝。
曾经的连绵阡陌和齐整道路,被横生的杂树林和疯长的野草取代。村庄大多都变成了残垣断壁,野狗豺狼和猛虎的嚎叫声遍布旷野。
荒野上有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个行迹孤单的人影,远远见到军队就如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入深山不见踪迹。
而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看到长满杂草的驿道周边只剩下废弃的村庄、干涸的水渠、随处可见的白骨、无人耕种已经变成荒地的农田,以及那旷野上孤零零的丘坟。
整個世界都好像变成了一片荒芜之所。
不过这种现象随着越靠近许都,就越会进行改善。
因为沈晨知道,曹操在许都周边大规模屯田,光屯田户就有数万户,所以越靠近越容易暴露。
到了七月十日,军队就过了襄城,北上颍阳。周边就已经算是曹操的屯田区,离许都不足四十公里,几乎过了颍阴,就到许都城下。
为此沈晨军风餐露宿,白天在野外行军,夜晚找个背风的地方就睡,往往与虎狼为伍,丘坟为伴。
当时的中华大地远远不是人类主宰,人类居住在河流沿岸,而更广袤的野外,虎狼野猪遍地都是,半夜三更起夜,甚至能隐约看到森林里绿油油的目光。
因此像这样行军,不仅考验士兵们的耐力,也考验他们的意志力。
像黄门亭原来的一千九百士卒还能够坚持这样高强度行走,而甘宁的两千一百部曲,就稍微差点意思,远远跟不上沈晨军的速度。
七月十一日午后,大军过了颍阳,还有十余里就到颍阴。
这片地方在后世就是许昌市西面的盐洛高速一带,此处是一片荒野,他们的位置被一片密林遮蔽,前方道路长满了杂草,需要不停探索才能够找到方向。
因临近颍阴,沈晨亲自往前一里去查探情况,同时士兵们也走了一个上午,刚好休息一下。
大军停下之后,黄门亭的士兵们都默不作声地各自以小队为单位,寻找合适的休息点,同时纷纷取出干粮和水。
甘宁军则稍微散乱一些,一个个像是松了一口气,唉叹着随便找块草地躺下。
其实到了叶县之后,大家的粮草都是一样的。
奔袭的时候都是带二十天的干粮和两天的水,一些麦饼加酱菜和肉干,虽然不多,但伙食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至少有点肉吃。
只是甘宁军没有经过整顿,依旧有一些旧军阀队伍的落后习性。
那些中下级军官对底层士兵动则打骂,剥削他们的肉干,使得甘宁军的内部情况一直都不太好。
甚至甘宁本人见到他的士兵一个个都懒懒散散,走了一天之后,就随便找个地方躺下,不像沈晨军那样训练有素,让他觉得十分丢脸,因而抽打士卒。
沈晨此刻正站在一处山坡上眺望远处,这里是一片荒野,远方隐隐能够看到地平线上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城池。
城外有大量的田地,村庄连成一线,显然这里已经到了曹操屯田的地方,前方可能会有敌人,因此他勒转马头,回到了驻地,正准备招呼几个机灵的斥候徒步过去看看,不料听到后方传来哀嚎声音。
“怎么回事?”
他派了几名斥候向前去探索之后,就走过去看,就看到后方驿道两侧长满杂草的荒地里,自己黄门亭的士兵一个个都井然有序地找了位置坐下休息,甘宁军那边却是散漫一团,现在一片混乱。
沈晨见甘宁正用马鞭抽打一名士卒,就因为这名士卒在行军的时候落到了队伍最后面,与沈晨军的前后相差了四五里,让他脸上挂不住。
那士卒体态瘦弱,年龄可能也就只有十八九岁,被打得满脸是血,苦苦哀求。
周围的兵丁们一个个仿佛都没有看见一样,甘宁脾气不好,杀性很大,惹怒了他谁也劝不住,所以即便有人觉得士卒可怜,也不敢去劝。
“住手!”
沈晨立即上前将他拦住。
甘宁此时已经把外面的铁甲脱下,身上就穿了件麻布短衣,一身虬结肌肉隆起,脾气上来了,谁都拉不住他。
不过沈晨死死扣住了他的肩膀上的麻筋,稍微用力了一下,甘宁回头怒视,本要发作,见是沈晨,举起的马鞭又放下,气呼呼地对他说道:“阿晨,这厮懒惰懈怠,我不抽他军纪何在?”
沈晨见那士卒脚上穿的履已经破掉,露出血淋淋的脚指头,就蹲伏下身,从身上脱下麻衣,帮士卒擦了擦血迹,又将他的布履脱下,一股腥臭味袭来。
原来是这几日长途奔袭,让他的脚肿胀发炎,这种情况如果不能好好休养,很有可能连脚都要坏死。
当下沈晨严肃说道:“兴霸叔你看,并非士卒懒惰懈怠,而是他生了脚疾,将士们本就跟随你用命拼杀,你却不体恤他们,一言不合就上来抽打,也不问缘由,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甘宁见此有些尴尬,只好说道:“我不知道此事。”
沈晨站起身,环顾四周,包括沈弥在内,诸多甘宁军的将士都看着他,于是他说道:“之前兴霸叔自己领兵,我也不好太干涉。如今我为中郎将,想问兴霸叔,我能统领你的队伍否?”
最早甘宁和沈晨其实并不互相统属,甘宁是刘表手下的一个军司马,当时是他和沈晨打赌,如果事情确实如沈晨所料,南阳发生了内乱的话,他以后就听沈晨安排。
但至少名义上二人没有直接统属关系,沈晨的话只能是建议,而不是命令。现在眼看即将就要到许都,迎来大战,岂能因为一些事情而军心不稳呢?
因此他必须要找理由彻底把甘宁的队伍掌控过来。
甘宁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虽说他一直是听沈晨的话,但如今沈晨似乎是直接要军权了,未免有些令他不舒服。
可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他都没法反驳。像之前他们打赌,沈晨赢了。然后现在沈晨又被刘表任命为中郎将,甘宁也是他手底下的校尉,听从沈晨的命令,从法理和情理上,都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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