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都死了，不乐观又能怎么样。”朱小龙笑了笑。

“你说的也是，要我是这样，我说不定也放弃了。”吴妄点点头。

这时朱小龙的父母走了进来，他父亲的面色很难看，像是强忍着不露出悲伤的表情，他的母亲也一脸悲伤与绝望，眼睛都哭肿了，吴妄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他小声对朱小龙说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我相信就算你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他们也会养你的，哪有父母会嫌弃子女的，再说一台普通呼吸机最多几千，真正的消耗也不过是电费。”

“我知道我爸妈有多爱我，可是我该早点知道的，在我出车祸之前。”他笑着看了看吴妄。

吴妄皱了皱眉“你知道你爸妈在那张纸上签下名字有多难吗？他们会难过一辈子的，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放弃了你的生命。”

朱小龙的情绪有些失控，他一脸愤怒的吼着“我知道他们有多难过，但是你知道我有多难吗？当我从床上坐起来时，我以为我没什么事，可是我看到我的身体躺在床上时我绝望了。”他吼着吼着声音慢慢哽咽起来“但是更让我绝望的是我躺了一年，我是个高位截瘫的植物人，就算我醒来也永远是个累赘啊，我没有后半生了。”

朱小龙慢慢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女朋友照顾了我半年，我们谈了七年，原本都快结婚了你知道吗，她想等一个奇迹，等我醒来，等我恢复，但是奇迹哪有那么好出现。她现在带着对我的爱，嫁给了一个她不爱的人，而我只能躺在那个该死的床上，醒不过来，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献上该死的祝福，你明白吗？”

他哭了一会，泪水慢慢停歇了“要是我醒过来还要拖累我爸妈，他们已经老了，身体又不好，每年光吃药就不是个小数目，做子女的又怎么能这么自私，不能让他们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生计奔波。”

吴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拍了拍朱小龙的肩膀“你最不该的就是飙车啊。”

朱小龙也有些释然了“是啊，我不该飙车的，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一切都毁了。”他定定的站在一边，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身体。

这时丁师兄进来拍了拍吴妄的肩膀“吴妄，去把呼吸机关了，气管插管拔出来吧。”

吴妄有些犹豫，一脸的恍惚“一定要我来吗？我下不去手啊，这是终结一个生命啊。”吴妄远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原先拔管子对他来说只是个单词，但是现在不是了。

他能感觉到朱小龙父母看他的眼神，那是绝望和无助，悲伤和不舍，他们的眼泪不停的滴落，像是把一生的感情都流尽了。

他也能感受到朱小龙的情绪，无助，不甘，绝望，不舍，到最后的释然。吴妄原以为他心态乐观，其实他只是绝望到了极点，然后笑出了声。

吴妄能感受到，这些重量全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程媛媛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给了他一个温柔鼓励的笑容。这个笑容让吴妄感到一丝心安。

丁师兄也在一旁开了口，他还是招牌式的魔鬼笑容，就好像任何事都不能影响他的心情，哪怕眼前有一个即将消逝的生命“去吧，你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要做的，承受不了生命的重量，又怎么当好医生呢！快点吧，别让这种痛苦再折磨病人和爱他的人。”

吴妄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带上了手套，拔出了管子，然后关闭了呼吸机，他静静等着朱小龙的死亡，可是过了很久，眼前的心电监护上还有心跳的波形。

“丁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他犹豫着指了指心电监护。

丁师兄笑着对吴妄说道“蛙心灌流的实验你一定做过，青蛙离体的心脏都能跳两三个小时呢，更何况人的。”

吴妄有了不好的预感“师兄你是说，他就算没有呼吸了，心脏也能跳几个小时？”

“是啊，你想在这看着那就待在这吧，我先过去了，心跳停了来叫我一声。”丁师兄笑着走了出去。

吴妄看着趴在朱小龙身上痛哭的两个老人，比死亡更痛苦的事发生了，等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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