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亮,刘备教早早埋锅造饭。
天微亮时,当即拣兵三千,教都吃得腹饱,责令分成四十小队,每队一认旗,行则引,驻则立。这三千人可都是刘备上梁山以来精心挑选的,虽是时日尚少,操练不多,却也更知法度。
刘备点兵罢了,分付各队行军。乃以向导前觇,四面散出候骑,皆持五色旗,随时回报。
以林冲、欧鹏领跳荡、武松领奇兵、杨志、马麟领马军先出,去营一里外,当前面布列。杨雄引战锋队,刘备自将葛巾遮了面,拣了匹好白马与吕方、郭盛、黄文炳、薛弼引着中军、依行军次第图布列在后,都向祝家庄进发。
作者按:跳荡、战峰皆前部先锋精锐,如春秋时秦国之“锐士”“陷阵”;魏国之“武卒”;齐国之“伎击”“诀命”。晋国只“前行”;有《李卫公兵法》曰:跳荡尽为骑兵,战峰则步骑各半。
此是刘备初率梁山大军行军,中间难免有法度迟滞,行使不到者,好在刘备早置赏罚法、行军条例,又于前者斩了王英正了军法,军威正盛。所以虽有瑕疵,无伤大雅。
晁盖等于营中观刘备点兵行军,皆不由暗竖大母指。这三千喽啰兵眼下虽称不上是如臂指使的精锐,却也远非其他梁山喽啰兵们可以比量的。
且说林冲等引兵在前,一路无话。来到独龙冈前,武松乃领奇兵先伏于一旁松林之中。
林冲、欧鹏、杨志、马麟继续向前,将到祝家庄,方勒住马,教把认旗都立住了。
祝家庄尚未开门,却见直西一彪军马,呐着喊,斜刺里杀来。
林冲教杨志、马麟压住阵脚,自己则率欧鹏前去接住。山坡下来军约有二三百骑马军,当中簇拥着一员女将。怎生装束?但见:
须眉丛里一枝花,雾鬓云鬟宝钿斜。
空里流云飞玉带,阵前迸火是红纱。
霜刀易斩男儿气,野性难驯竖子家。
他日相逢昭烈帝,解鞍犹可抱琵琶。
来军女将非是旁个,扈家庄人称“一丈青”扈三娘的便是。
这扈三娘胯下一匹青鬃马,舞两口日月双刀,引着马步军五七百庄客,前来祝家庄策应。
林冲暗道:都说扈家庄有个女将,想必便是此女,蒙公明哥哥爱惜于我,授我兵法军事,我却尚未立尺寸之功,今番正好拿她,以报哥哥知遇之恩。
林冲正思量,这厢里“摩云金翅”欧鹏早喊了一声,骤马向前,轮掌中刀去取扈三娘。扈三娘便拍马舞刀来战欧鹏。
两军呐喊。一个将双刀舞的娴熟,另一个使大刀耍的出众。
这欧鹏祖是军班子弟出身,使得好大滚刀,是个善厮杀的,可与扈三娘斗了二十余合,拿不下她暂且不说,鼻洼鬓角更是热汗直流。林冲在后头一看不好,正要去接,身后却当先飞出一骑白马来。
白马上一个银甲将军,倒提一对汉剑,踏着飞雪直奔扈三娘而去。怎生打扮?
宝马银蹄踏雪,英雄长剑奔雷。皂罗袍上正花肥。素甲半披鹏背。
烈女未逢敌手,无非看是同谁。刘郎抱得美人归。慢把春云揉碎。
此人不是“义剑先主”刘备、却又是谁!
原来刘备引大军在后,及到祝家庄前,已见得扈三娘与欧鹏杀在一处,刘备本不急切,乃先审视了一番祝家庄的守备:见他城坚墙高,旗帜飘扬,四下里都使护城河围就,当真铜墙铁壁一般。门前立一对白旗,上面明书两行大字:
“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剐众贼。”
便是这两行字,使刘备一时大怒,当即教黄文炳暂领中军,自己拍马提剑来捉女将。
黄文炳斜眼看了看一旁的薛弼,把嘴撇得鲶鱼般相似,虽一句不说,却教薛弼尽知其意,气得“小周郎”险些吐血而亡。
他那般嘴脸分明是说:看了么?公明哥哥还是高看我黄文炳一眼,你气不气?
……
“欧鹏兄弟且回马少歇,为兄来也。”
耳听得刘备前来,欧鹏才舒口气,当下虚晃一刀,拨马便走。扈三娘急闪身躲过,正要追时,刘备双剑已到,一柄雄剑奔她肩头便刺。
扈三娘不敢怠慢,侧身闪过,就势右手刀劈去。刘备见她刀来,心道来得好,教左手雌剑引着她刀向后卸去。扈三娘一惊同时,回手又是一刀,却“铮”地一声,正碰在刘备扫来雄剑上,震得这扈三娘虎口发麻,手中刀险些脱手。
两马相交一合,都奔出数丈远近,乃各自调转马头,预备再来杀过。
这时刘备却才看得她仔细,见她两鬓间青丝成绺,额头处刘海齐眉,眼溜秋波,万种妖娆难见,肌肤玉雪,千般妩媚堪怜。端的是芙蓉模样,倾城倾国之姿。
刘先主两世豪杰,千秋雄主,所见美人不知凡几,可一窥扈三娘之貌时,竟也一时看得痴了。
非是他沉迷此女美色,实是她这行动举止,一颦一笑,与前世里一位故人太过相像。
扈三娘这厢见刘备自转马头,便盯着自己面上呆看,心下暗恨他无理。却也不由得玉面绯红,当即轻咬着薄唇,舞双刀再度杀来。
刘备眼前忽地刀光耀眼,终教他恍然清醒。他猛晃晃头,乃倒提双剑,复与扈三娘杀在一处。有《西江月》一首,单道这一战:
两口刀头卷雪,一对剑影飞花。刀来剑走幻明霞,踅起狂风如画。
女子薄唇轻咬,男儿怒目微斜。并行宝马踏泥沙,斗得难分高下。
好一场杀,这两个人,一对剑,一双刀,搅斗纠缠,上下翻飞,战了三十余合,兀自未分胜负。林冲、欧鹏这一干人远远见了,都不由赞他两个武艺精熟。
刘备自方才见她,虽是剑下留情,但这一番交手下来,扈三娘的一手双刀,却也教他刮目相看:这女子手段本领,并不比前世里自家的那位,差上分毫。
正思量时,祝家庄上祝彪见扈三娘一时拿刘备不下,有恐扈三娘有失,便引着庄上三五百枪骑手,放下吊桥,开了庄门,前来助战。他哥哥祝龙放心不下,也引着三五百步军,杀出庄来。
要说祝彪此人,乃祝家庄庄主祝朝奉第三子,善使一条亮银枪,也颇读些诗书,自视文武双全。别看他虽是祝朝奉的幼子,却已是祝家庄如今实际的当家人,更与扈家庄扈三娘订下婚约。
他当下出了庄门,骤马挺枪直取刘备。
可谁知未及近前,早惹恼梁山上一位好汉,那人把马一拍,斜刺里径奔祝彪,觑的他后背较近,抬手只一矛:
“竖子往哪里走?”
不知此人却是哪位好汉?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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