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下明志
我要活下去,我要报仇。剑法越来越犀利迅猛,一股信念和理念在心中油然而生。
即便身处绝境也要笑对人生,即便一无所有也要不忘初心!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他剑随心走,逐渐混乱,口诀如同一头雾水令自己陷入云山雾罩。
嘴里胡乱背起了古人得诗词——那都是怀才不遇之时无奈遣愚衷。
他早已泪流满面,心中苦楚随着剑法倾露出来,一泻千里。
义者,正也。我必任侠敢死,匡扶天下。
必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饥民得居所,乱世得其治。
倘若我不能报效朝廷忠君尽孝,仿效上古游侠行侠仗义,下安黎庶,除暴安良,快意恩仇,岂不快哉!
转念一想,心里又有了意思安慰。哎,在无助得时候还得有些精神胜利法,不然如何让自己释怀呢?七尺男儿上吊跳崖,横刀自刎,也是可以原谅的。
“公子大才壮心!奈何虎落平原,玉在匮中求善价。幸好,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宗若璞的话里有些怜惜有些赞誉,更有些调侃,她每每与其心绪相通,经常都会与自己不期而遇,成为自己的影子。
柳云桥手中长剑不见停下,他并不理会他,十四招剑法又练了一个循环。许久,他才应了一句:“正好,趁此大哥大喜的日子,可谓良宵好景。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所谓谋不众知,利不独享,宗大小姐可否陪同我到那温柔富贵乡中走一趟?”
“这月色朦胧,少侠身影朦胧,剑法朦胧,不过我虽眼拙且不通武功,尚且耳聪。平日里剑里是雷霆万钧、江湖清光,收放自如。那可是豪气和气量,却也有克制与隐忍!可是今夜的剑里,本姑娘听出了不一样的风华。”宗若璞卖了个关子,话说了一半欲言又止。
柳云桥问道:“听出了什么?”
宗若璞的声音穿过月色:“凄凉和信念!”
柳云桥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身。
许久他才道“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玉儿也。”
“倘若男人没有杀过人,没有坐过牢,没有受过穷,没有喝过花酒。那定不是性情中人也不会是江湖豪杰。上古豪侠,纵然是穷苦潦倒,短褐穿结,箪瓢屡空,亦是慷慨悲歌,不可一世。乃是精神贵族和灵魂狂士也。敢问柳少侠,你可是我心目中的郭解、冉闵。可不能怂了啊,要是怂了的话,哼!”
宗若璞的月下身影、风姿绰约,她的话语里满是激将之意。
柳云桥听罢,收剑站定,问道:“怂了如何?”
宗若璞扭头走了,又回头补了一句:“怂了?怂了就不要你了。我只要那个琴心剑胆快意恩仇的云哥哥,倘若此生做个雁岭茶姑,采茶放牛,打渔种地,足慰平生!”
柳云桥看着他远去背影,手持宝剑伫立良久,心中无比惆怅。
2、“镖王失手”
太谷县布政使陈柱国宅邸,外表看来是一座朴素无华的中等院子,但是院内别有洞天,有一个不起眼的耳房却装饰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王天琪已经在太谷县的屏门处守候了两天两夜,主人一直避而不见。
陈府管家昔日多次受其恩惠,搁不住情面,往返禀报多次恳求主子赏脸会见来客,得到同样的答复。
陈柱国的暖阁里装饰温馨舒适,珠光纱帘,香薰袅袅,茶汤飘香,有美眷如云,瘦马抚琴,轻歌曼舞,一派温柔富贵乡。
他着一身宽大的白色睡袍,披头散发赤着脚丫,慵懒地斜靠在罗汉榻上。
一边享受几名少女捶背敲肩的周到服侍,一边抽着福寿膏。
管家打起帘子入得屋内,摧眉折腰小声禀道:“大人,那个联顺镖局的王天琪一直不曾离开,都等了两天一夜。原以为奴才过去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可他就是赖在屏门口不走。咱们这样人家,大门口弄俩破车,二门弄个人杵到那儿,不像那么回事啊。”
陈柱国正在闭目养神,过了很久才漫不经心回了一句:“这个土棒子,大字不识几斗,骗人倒有一手,本事不大,脸皮倒是很厚。”
管家附和道:“怪不得这城里人都说他是山中的竹笋——皮厚嘴贱腹中空呢。”
“哼,吃喝膘赌抽的本事是打娘胎里带出来。也就是看着他那么点机灵劲儿,给他点事。他弄了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拿钱装点门面不顶用,得朝着里面装东西。就那去年来说吧,弄了块石头哄我开心,说那是上乘的田黄,不有萝卜纹嘛。连我都被他唬住了,就送给了户部谭大人,哪晓得那就是个冒牌的牛旦黄,假的!这都要了命的事,丢人丢大发了。”
说到这事,管家脸上也是青一阵红一阵,微弱的光线成了他最好的掩饰。
他把头几乎低到脖子里了,那次囧事他也是参与者之一,只是王天琪没有点破而已。
“大人,奴才这就打发他走了就是。”管家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幅立马轰王天琪走的架势。
“慢着,让他在书房候着。我倒要看看他又有憋什么宝儿呢。”
管家刚扭头走,陈柱国忽然又松了口。
王天琪一见到陈柱国就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大人,您可不能撂下我不管哪,几家场子都被清了出来,钱庄银子转不动,镖局买卖都被那狗贼拿去了,您赏给我的饭碗也收了回去,小的真是没有活路了。大人,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活菩萨呀,看在天祺忠诚与您的份上,高抬贵手赏口饭吃吧,大恩大德小的感激不尽没齿难忘!”
陈柱国啐了他一口道:“呸!你个烂泥巴糊不上墙,狗肉登不上席面堂。我当初可是力排众议,非将这地方税收的事儿交给了你来办,你可得知道这太谷县是全天下富商大贾云集、满地流油的地界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肥差。你可倒好,尽是弄些什么人在那黑打胡弄!收上来的银子不是成色不足就是缺斤短两,还带着一帮土匪嘎杂子走街串巷,不是吃拿卡要就是欺压百姓,不是打砸抢就是杀人放火。搞得到处鸡犬不宁,还逼死了人!你背着我狐假虎威,用力过猛,操之过急。你这番坏了大事,你叫我如何给上头交代,如何给朝廷交代?”
说到这里,他十分气愤。
由于王天琪的过失给他在官场的声誉带来很大的污点,被对手借机大做文章参了一本,差点革职。用人不当、失察失管,对于自己来说真是血的教训。
王天琪赶忙解释道:“大人,这都是天祺的错。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去办,是对我的信任。我实在是太想把事情干好了,太想报答您的知遇之恩了,太想完成任务了,所以才会做错事,给您捅了篓子。怪我不长进好心办坏事,怪我人太笨没经验,所以大人请宽恕天祺的无知和鲁莽,我真是该死,我给你赔礼请罪来了。”说完,又是磕头作揖。
陈柱国依旧阴沉着脸,双手背后,面无表情地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过了很久,他长叹一声道:“天祺啊,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有些机缘。当初你只身闯荡江湖,在未知我真实身份前提下,我遇到麻烦陷入囧境之时,敢于慷慨相助,而你自己也是身无分文,衣食无着。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才跟你有八拜之交,把很多人都眼红的事情交到你手里,一来报答你的义气,二来是因为兄弟情分不论钱财。但凡你要是把持的住,稳妥些,也不至于铸成大错!当初我观你不问世事,超凡脱俗,襟怀冲淡,飘然有高举之志,便一见如故。”
“同食同寝,同行同止,朝夕相处,修为知己。怎知你心胸狭隘目光短视,苟且投机,毫无进取之心。你走的哪是镖啊,你走的是关系!罢了罢了,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诸如管宁与华歆,云长与孟德。就不要往一块凑了,今日你我割袍断义,不再往来!送客!”
王天琪欲再要辩解,却被管家示意立即离开陈府邸。
就在王天琪十分失落,登车准备离开的时候被管家叫住,交给了他一包东西。
王天琪一路上心里十分憋屈,心里骂道:狗官!用的着老子就称兄道弟,吃喝嫖赌干坏事给你拉着皮条,用不着老子就给我讲大道理,老子不是你的夜壶,尿急了才想到用一下,完事一脚踢到床底下。
凭什么我要待在阴暗的角落,一辈子不见光?
当初赌钱输的裤衩子都没了,要不是老子救你一把,你早都臭名远扬了。
王天琪越想越戳气,气呼呼用拳头狠狠砸了车厢内壁。
从表哥那里连哄带骗弄来的五十两银子,买了一堆山珍海味的本想打点下陈大人,希望买卖上有些回旋余地。
可是那些好东西都被那个白眼狼管家黑吃了,好比白花花的银子扔进了黄河,飘起了水花听不见回想。
他做事从里不留后路,凡事有一成的把握就会搭上十成的代价和本钱。这次就把五十两银子都搭了进去,晚餐都没着落了。
这真是守寡当暗娼——饿着肚皮买衣裳,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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