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请神拜佛
那位被称作呼大人的,体型微胖,目光如炬,他并未着官服只是锦缎袍子,项上却佩戴一串青金石朝珠。
那珠子由一百零八颗青金石珠穿成,四个珊瑚结珠,银镀金托嵌碧玺结牌,下有银镀金托嵌碧玺坠角,坠角嵌红、蓝宝石。
呼大人淡淡了看了巫振纲一眼,嘴角一丝浅笑。
他态度平静言语不多,看似颇为傲慢,城府极深。
巫振纲的注意力很快被那串朝珠吸引,看那珠子的材质形制就知道,绝非一般官员,怕是皇亲国戚王侯将相才敢有的礼遇吧。
他忽然有些谦卑,赶紧半欠身鞠躬,谦恭说道:“呼大人,久仰,久仰!下官初来乍到礼数不周,还望您海涵关照。”
呼大人扫了他一眼,手掌向下挥了几下,淡淡的说道:“好说,好说。”
巫振纲落座,谦恭地给在座的每一位敬酒,呼大人只是象征性捧了下杯子,嘴唇抿了一下。
等他再次敬酒的时候,他理也不理,摆了摆手,不再理会他。薛长史只好端起了酒杯,陪着干了一杯,再给他使了个眼色,算是圆场。
席间,呼大人一直沉默寡言,也不接受敬酒,面对一桌子的陌生人,令巫振纲浑身不自在。
终于,呼大人才淡淡了说了一句:“你是从河南来的吧,按察使司成兰生,跟我很熟,前不久还在一起喝的酒,吃的烤鸭。”
巫振纲赶紧回话:“回呼大人,下官在洛阳府衙署当差。”
呼大人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尺牍,微微展开了几页,在手里晃了几晃:“这里还有本成大人手迹。还非要邀我去看龙门和白马寺,我这见天杂事多的,也没那闲心。”
巫振纲扫了一眼,成大人的笔迹确认无疑。听到他说道自己熟悉的地方长官成大人,他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他暗自庆幸自己福大造化大,拜到真神真佛,不仅雷家麻烦迎刃而解,自己也找到了仕途大靠山。
真的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真庆幸自己运气太好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座的食客陪客也都酒足饭饱。整个席间,呼大人只说了那么几句话,巫振纲也无法揣测他的底细和官阶大小,只能听任薛长史的撺掇和摆布。
终于,薛长史宣布宴会结束,带领在座嘉宾开始后半场。他们分头行动至八大胡同,约好了在胭脂巷相见。
其时八大胡同便是京城青楼教坊、酒肆茶楼扎堆经营之地。而青楼最为繁盛,分为三六九等,其中百顺、陕西、胭脂、韩家潭这几条胡同的妓院档次高,大多数是一等,又叫“清吟小班”。而石头胡同为二等,二等妓院也叫“茶室”。
巫振纲身为朝廷命官,深知若去狎妓,则有违律之嫌,他颇为为难。
薛长史一番劝说之后,加之有要事有求于人,只好硬着头皮进了胭脂巷。
刚才还是斯文的雅士食客,个个端着架子,一到青楼酒肆,都现出了原形。
呼大人开始还很淡定,颇似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架不住青楼美色的诱惑和挑逗,当着众人的面就露出些许不堪动作。
薛长史只好给巫振纲使了眼色,示意回避。他心里直犯嘀咕,身为洛阳步军统领,主管刑狱诉讼,对于律法再清楚不过。
按律法约定:凡文武官吏,狎妓宿娼者,杖六十。这呼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知法犯法?难道是皇亲国戚吗?
这个时候要是那么较真就是傻子了,就当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他的手下意识伸到袖子里,攥着那把鼻烟壶。
这是康熙年制瓷胎青花鼻烟壶,且是早期稀贵孤品,有底足,用青花画两个圆圈,称为“双蓝圈底”。这可是稀罕老物件,到底还送不送给这呼大人呢。
作为一方治安官吏,向来严谨多疑。可是这人可是薛长史费了好多周折才得以引见的,何况那人脖子上那串青金石朝珠就是一般人敢往脖子上戴的,言谈举止深不可测,摸不透底细。
薛长史催促他支付银两,再将“孝敬”呈上之后,令其自行返回,具体办事日期待定。
巫振纲稍微迟疑了一下:“这,合适不?”
薛长史立即面露怒色:“这话怎么说的,哪不对了?人不对了,还是事不对?这人还捞不捞,想捞就得舍得下饵料,不想捞就拉倒,就当我白给你琢磨这么大一排场!”
“不,不,不。误会了,误会了。长史大人,巫某喝大了,您不生气。这事您费心了,这可都是您的面子,让我这地方来的乡下人长了见识,拜了真神。这是孝敬,劳您呈交呼大人。”
他左右看了再看,见周围只有自己和薛长史,便掏出了鼻烟壶再加上五条大黄鱼,塞到薛长史的手里。
薛长史转怒为喜,依然是神情严肃的说道:“把心搁到肚子里,就凭大猫呼大人通天的本事,就算是阎王手下陰律司催命判官说得都不算,一个张家口大营算得了什么,把账结了,回去等信儿吧。京城也不用待着了。”
尽管巫振纲心中忐忑,不过薛长史的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他只能一切照办,回到驿站。
之后的几天里,巫振纲一直耐心等待薛长史佳音,盼望着呼大人马到成功,自己就可以回洛阳府了。可是一直等了五天毫无音信,屡次托人捎信给薛长史也是石沉大海。
干脆自己亲自跑一趟找到了薛长史,薛长史一脸惊讶:“你看你这一根筋,还在这傻等着干什么玩意,人都放回去了,你就麻溜回去摆庆功宴吧。送客!”
巫振纲信以为真,千恩万谢。满心欢喜,直接回道驿站,当日便收拾停当打道回府。
2、亡灵规诫
张家口大狱。
这天夜里,柳云桥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番深牢大狱的场景,无比阴森恐怖:阴暗狭窄的牢房里,除了两张炕床就没有别的什么东西,透过小小窗棂漏进一丝亮光,阴森逼人。
各种刑具,有立枷、刑车,有钉子床、老虎凳,有令人望而生畏的铁鞋(行刑时烧红),还有令女犯不寒而栗的乳夹和木驴。
这时候,天马翩然飞至,它依旧丰神俊美,姿态迷人。
小白优雅的停在他的面前,后蹄子在地上向后划拉着。柳云桥亲了一口小白,脸贴着它的脸。
这时,那墙上足有三尺见方斗大的“狱”字忽然动了起来,幻化成一只凶狠的龙七子狴犴,张开猛虎般的血盆大口,像自己扑来,他赶紧闪身退到墙角。
狴犴丝毫不退缩,继续猛扑。对准自己凶狠撕咬摆头。
天马为了保护自己,勇敢冲了上去,用自己雪白的身子填了狴犴的血盆大口。
柳云桥感动疼痛、恐惧和绝望。他绝望的挣扎,企图挣脱狴犴,可是自己蜷缩在一个狭小的墙角毫无退路,绝望之中他大喊了一声:小白,小白!
梦中惊醒,浑身被汗水打湿,心有余悸,一夜未眠。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