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剑客大名楚天宦,他天生白头发无眉毛,成年之后更无男子胡须,正是他名万绰号的来历。
他是江湖第一大反派玄圭门教主麾下三大护法之一,贵为“蓝衣左使”。
林子人正是洛阳东方镖局总镖头雷一诺。出道走镖三十年来,少林散花掌、达摩棍、雷震飞蝗子三绝技威震江湖。
东方镖局开张二十多年,是江湖四大名镖。其业务遍及河东和华东一带,尤其是德州、淮安、镇江、苏州、杭州一带。
按照江湖规矩,名门正派一般不会用暗器伤人。今天之所以不现身不报名号,是因为镖局开门揽活,以和为贵。而打镖伤人亦是迫于无奈,是因为对方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并出手伤人截镖。
雷一诺走镖几十年,行程上万里,与水陆两股盗匪大战数不胜数。丢镖也不是头一回,这一次的丢镖很是惊险和蹊跷,回程路上雷一诺一直思索。
2、迷雾重重
洛阳,东方镖局。
雷一诺长子雷鸣被反绑,跪在祖师爷张黑五(镖行祖师爷)灵位之前。雷响以及其他负责镖师垂手站立,个个低头不语。
“水路走镖规矩背一遍!”总镖头雷一诺一脸肃杀,儿子因为犯了忌而丢镖,必须要严厉惩罚。
“第一条昼寝夜醒;第二条人不离船;第三条远离妇人。”雷鸣跪地,腰身直挺,声调不高。
“对着祖师爷,大声点,再来一遍!”雷一诺脸色铁青,横眉竖眼。
雷鸣提高了声调,逐字逐句的重复背诵一遍。
“亏你还知道?你身为大镖头,跟随为父行船走镖跑江湖十六年,一向细致谨慎,这次镖物东家乃是苏州大户沈掌柜,不成想你屡犯禁忌,大意失荆州,不过自己独撑门面几天,你就是癞蛤蟆爬进秤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牺牲一名镖师和趟子手,还丢镖失信,贻误交货时机。要不是慕神医飞鸽传书,为父即使赶到,你小命难保!”雷一诺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他涨红了脸,越发火气大。
“我看你死了干净!”雷镖头飞起一脚踹了雷鸣的后背,雷鸣失去重心一个趔趄,头磕到供桌腿上,鲜血直流。
“爹,您老消消气,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少镖头救那个人的。哥哥义气,一直关心照顾那个人,所以就大意提防水贼。都怪我,要责罚您老就责罚我好了!”
为雷鸣求情的正是那个大胡子镖头,名唤雷响,是雷一诺收养的义子,亦是雷鸣的师弟。看到跟自己出生入死一起长大的师哥兼义兄被父亲体罚,忍不住替他求情。
“住嘴!还有脸说,正要惩罚你呢!你也是一样,断了背的椅子—靠不住!”雷一诺瞪了雷响一眼,狠狠的训斥他。
接着又转身对站在后面戴圆框眼镜的老者说道:“大先生,镖局歇业十日,准备五百两银票,汇寄苏州昌盛洋行沈老板,退还镖利,赔偿延期交货的损失”。
又指着儿子骂道:“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罚跪一日,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是,总镖头!”宗启文微微欠身,低头应诺。
他就是镖局的账房大先生宗启文。
雷一诺威严的声音飘荡:“都给我听好了,镖局是古老的营生,也是公平的买卖。镖局能兴旺凭的不是关系,不是嘴子,不是上下打点斡旋公关的本事,而是青石板上砸乌龟——硬碰硬的真功夫!以后遇到再强的盗贼,都不要怕,猪八戒进了高老庄,还冒充几天好汉呢!东方镖局就是宁散财,不失镖,宁丢命,不丢信!”
雷一诺有两个亲儿子一个养子,大儿子雷鸣,二儿子雷默,养子雷响。大儿子从小热爱武术,练就一身好功夫,梨花枪使的风雨不透,也跟随他学过少林散花掌,但是悟性不佳,造化不大。
雷鸣十四岁就跟随父亲走镖跑江湖,一直是他的好帮手。他一向做事细致严谨,这一次致命的失误令他格外震惊和意外。
二儿子雷默从小机灵聪慧,却不爱武功,专喜下棋和养狗、驯养鸽子,对五行八卦,奇门遁甲,行医算命,美食造园感兴趣,被雷镖头美其名曰杂学家。
雷默到了十六岁以后,又跟街上的几个花花公子打成一片,一身纨绔子弟做派,专事赌博看戏和狎妓,出了名的游手好闲。
雷默原名叫做雷成,只因他不干实事却好争辩,口若悬河。父亲嫌他言过其实、耍嘴皮子,便改了名字叫做雷默,希望他踏实沉默、安静做事。
是夜,雷一诺召集了大先生和他的结拜兄弟慕神医,在镖局后堂屋议事。
雷一诺坐在上首,宗启文与慕洪分坐下首两侧。
他目光炯炯有神,看了一眼慕神医问道:“慕贤弟,河面所救之人可有苏醒?”
慕洪道:“大哥,目前尚未清醒,不过脉息平稳,脱离危险期,无性命之忧。”
“伤者什么来头,可有头绪?”雷一诺吸了一大口烟锅的旱烟,接着问道。
“看此人伤势严重,定是被仇家追杀,逃亡多日。观其骨骼体型,亦是习武之人。”
“头几天救下伤者,第三天就来了水贼,难道此人跟水贼有何关联?”宗启文皱眉沉思,说完端起手心里的紫砂壶吸了一口茶水。
这也是他的疑惑,雷一诺双眉紧皱,神色凝重,看了看慕神医。似乎被宗先生提醒了,更希望在经历事情的慕神医那里得到答案。
“看伤者衣着相貌,非寻常人家子弟,年龄在二十出头也是初出江湖。我观并无江湖悍匪之彪悍气息。”
慕神医语速缓慢,一字一句的分析。顿了顿他又说道:“再想水贼通过三次试探,傍晚才出手。水贼劫镖得手之后,并未询问打探此人下落,也并未上船搜查伤者,仅仅转移镖货而已。”慕神医站了起来,挥动了一下手里的佛尘,来回踱步。
宗启文插了一句:“神医言下之意,此人与水贼并无瓜葛,并不是劫镖抢船吃漕的江洋大盗?”
慕神医坚定回答:“可以断定,水贼为财不为人,此人与水贼并无瓜葛。”
“贤弟所言极是。只是本次出镖,鸣儿丢镖丢的蹊跷。那贼首狡猾,武功远在鸣儿响儿之上,他们联手也不敌,幸亏贤弟飞鸽传书,老夫及时赶到。不然的话那真是吹灯拔蜡砸锅台——彻底玩完儿。”回想这次失镖夺镖的过程,他这个老江湖都心有余悸。
“这帮水贼的作案手法老道,分工合作布置严密,武功高强。那匪首面纱遮面,头戴斗笠,辨不清面孔来历。不过他们肯定是江湖惯犯,今后行船走镖,定要加强戒备,以防不测。”慕神医是唯一经历这次惊心动魄的失镖事件,所以说的非常全面,分析入理。
他的观点雷一诺和宗启文深以为然。
“会不会是青龙顶金獾寨的人?”大先生宗启文突然提高了嗓门。
雷镖头摇摇头:“青龙顶金獾寨一向简单粗暴,心狠手辣。十年来,镖船一旦被青龙顶金獾寨所劫,基本船毁人亡,很少留活口。要是青龙顶金獾寨,这回两小子只怕连尸体都找不到。”雷一诺说完,将纯铜旱烟管在桌子腿上磕了几下,横放在八仙桌子上,拿起鸡缸杯喝了一口茶。
“哦,对!老镖头跟青龙顶金獾寨多次过招,对他们的武功套路和打劫手法应该再熟悉不过,青龙顶金獾寨即使再狠毒再厉害,遇到老镖头的威名也是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手”宗启文的语气并不是恭维。
“五年前一艘驶往京城的商船,被青龙顶金獾寨劫杀,船上五十人无一活口,六百多匹丝绸,两百多担茶叶全部被劫;三年前,淮安府兴茂古董行连同隔壁的天诚商号惨遭灭门,货物被劫;就在去年,洛阳城之外的胡员外,全家老小四十余口横尸大街,又过了半年,传出洛阳府和新安县四名捕快失踪的消息。”慕神医不仅医术高明,江湖中事也是如数家珍。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就是青龙顶金獾寨的作风。怪不得江湖人称司马啸林是封门屠夫。青龙顶金獾寨杀手离开之后会留下一个杀人印记,就是一根带血的雕羽毛,好像等着官府去抓他,就连运河上其他分舵吃漕水贼的都怕他。”雷一诺补充道。
“这么说,这回咱们的镖船被劫怕是流窜江洋大盗,作案一起换个地方?”宗先生的总结颇有深度,说完他给自己的紫砂壶蓄了一点水,又回坐到椅子上。
“先生所言极是!”慕神医佛尘又是一挥,右手三根指头向右捋了一把花白山羊胡,投来赞赏的目光。
“不过,大哥,本次丢镖失船,请您不要过于难过。国逢乱世,官枯民竭,强盗多劫匪多,与其说是盗贼的错,不如说是钱的错,是这个世道的错。少镖头年轻,尚需要历练打磨。此番救人,实乃侠肝义胆,颇有老镖头之风范。”慕神医及时安慰了一下雷一诺。
“哎,也就这点事略慰我心。算是积德行善了,损兵折财都是小事,能有这份侠义,我也算欣慰一分吧。不过近期责罚不可免除,两位更不可当面抬举,以免滋长傲气。”雷一诺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大先生,吩咐下去,明日惠和居摆酒压惊,给巫大人、陈掌柜和汪掌柜的,还有各大商行、财东下帖子。本次失镖之事不可声张。留心打探水贼来路,以后行船确保万无一失。”
“明天去捎个口信去他舅舅家,通默儿和璞儿,还有他娘回家。这娘儿三,玩疯了!”雷总镖头一向雷厉风行,思维清晰,连续几件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是”慕神医和宗先生几乎异口同声,三人商议完毕已是半夜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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