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扭头打量了一圈这书房,又看向窗外这片在月色下静谧沉静的肥沃土地,直接要求道:
“首先,您公然绑架了我们的朋友,我十几名部下也在刚才的战斗中负伤,甚至刚刚还对我们三人做出了武力威胁,针对这些,您总得进行一些补偿吧?我看...您这座庄园就挺不错的。”
一上来听到这个要求,伊萨克伯爵几乎是两眼一黑,这月湖庄园可是他伊萨克家族传承数百年的祖传封地,甚至可以说是家族的底蕴。
先不说土地本身的意义,光是这周围这几十亩物产丰富的沃土,每年产出的作物价值就是不是一个小数目,足以让伊萨克伯爵维持他那奢靡铺张的生活,整个庄园的价值可以说是不可估量。
先前,巴黎的几大商会联合出价数百万利弗尔试图收购这片土地,都直接被伊萨克伯爵不屑地回绝了。
可是,一看到面前三位年轻人那不善的面色,再一想到自己方才还敢拿着手枪指着他们,伊萨克伯爵也不敢再有任何犹豫了,忍着心口的绞痛,强笑着点头道:
“完全...完全没有问题,阁下,您今晚就可以带走地契。”
“第二...”劳伦斯紧接着要求道:
“辞去托尔西市镇的行政长官,一个月内滚出巴黎。”
“这...是,阁下。”伊萨克伯爵心头一紧,还是咬牙接受了这个条件。权力与钱财这个时候对他来说都不过是身外之物了。
只要能求得三位大人的谅解,安然无恙地离开巴黎,以自己的底蕴和人脉,还是能够恢复一些往日的地位。
而劳伦斯之所以特意要求伊萨克伯爵辞职,也是为了以夏尔·波尔纳巴的身份向荣军院的白衫军们进行一番示好。
只要劳伦斯在这里逼迫伊萨克伯爵辞职,再以波拿巴阁下的身份和影响力叫停财政部对荣军院的开支削减,那么白衫军们也就能顺利保住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了。
同时,这也能让劳伦斯的两个身份也都能在白衫军内部确立不俗的威望,毕竟这一次可是关乎到这些退役军官生死送终的大事。
这对劳伦斯来说只是个举手之劳,但却能够对白衫军这个极有影响力的军官团体进行有效的拉拢,这样的好事劳伦斯自然也乐意为之。
况且托尔西市镇的行政长官在法兰西岛也算是个小有权力的职位了,劳伦斯自己虽然没有合适人选接任,但也可以当作一个顺水人情同其他派系进行利益交换。
“那么最后,关于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您对外界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吧?”劳伦斯问向伊萨克伯爵。
伊萨克伯爵看来也是人情练达,立即就明白了劳伦斯的意思,脱口而出道:
“您放心,我明天就会登报声明,一切的过错都在古尔,是我的儿子非法囚禁了一位军校学员,然后我在您的劝说下释放了那名学员,并进行赔偿达成和解,今晚没有发生任何冲突;而对于我儿子的绑架罪行,我愿意为此引咎辞职,带领全家族离开巴黎...”
尽管对儿子万分溺爱,但是在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面前,伊萨克伯爵也只得强忍悲痛,选择弃车保帅,让古尔来名正言顺地承担下这一切的责任。
劳伦斯笑意吟吟地点点头,看来这伊萨克伯爵也是极为上道,这套声明发出之后,说不准外界还会盛赞他大义灭亲的公正之举。
而对劳伦斯来说,虽说这一套声明肯定会让不少人感到蹊跷,但既然伊萨克伯爵本人都没有追究学员强闯庄园的罪行,那宫廷和政府在处理这起事件时就轻松许多了。
即使事情最后传到了国王陛下那里,只要伊萨克伯爵本人都放弃了追责,路易十五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平息所有事端。
“我很欣赏你的配合,伯爵大人。”
劳伦斯伸手将伊萨克伯爵拉了起来,最后提醒道:
“好好履行你的承诺吧,另外提醒一下,关于我们三人的身份,你最好烂到肚子里去。”
“一定一定,我一定...”
伊萨克伯爵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不用劳伦斯提醒他也知道保守秘密。
虽然不知道这三位大人为什么会伪装成军校学员的身份,但伊萨克伯爵也没有胆子去思量揣测了,他很清楚,知道的太多了在很多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
...
差不多在劳伦斯三人完成了与伊萨克伯爵的谈判之后,主楼内的学员们也顺利地在一间隐蔽的地下室里发现了苦苦支撑的贝尔蒂埃和满脸错愕的古尔。
当劳伦斯赶到地下室时,面无血色的古尔已经被学员士兵们五花大绑的被按在地上,震惊得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不理解,这群学员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家的地下室中,庄园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贝尔蒂埃尽管面容憔悴,但伤势并不严重,看起来劳伦斯一行人赶来的还是十分及时,古尔还没来得及动用刑具便被学员们控制起来。
而他的震惊之色也丝毫不亚于古尔。
贝尔蒂埃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在这间地牢般的囚笼中咬牙撑到获释。
哪怕夏尔与其他帮会成员都对自己的失踪无动于衷,贝尔蒂埃都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他们要面对上的可是臭名昭着的伊萨克伯爵,这样一位实权伯爵根本不是乳臭未干的军校学员们可以抗衡的。
因此,贝尔蒂埃是完完全全没有想到,夏尔·波尔纳巴竟然会为了自己,冒着天大的风险亲自率领帮会成员杀到了月湖庄园来。
“夏尔...你...”贝尔蒂埃的声音很是虚弱,神情复杂地看着匆忙赶来地下室的劳伦斯:
“你这样太不明智了...”
尽管说着责备的话语,但贝尔蒂埃的语气中却满是动容,他看着劳伦斯以及一众严肃坚毅的学员们,瞬间感到一阵恍惚,全然没有料到他们会为了自己做出如此危险的行径。
劳伦斯上前仔细地查看了贝尔蒂埃身上的伤势,所幸都是拳脚留下的皮外伤,于是也松了口气,盯着贝尔蒂埃的眼睛严肃说道:
“你是帮会的一员。”
贝尔蒂埃一愣,扭头看了一圈在场的学员们,他们身上的制服几乎都沾满了血污,那一块块还未完全凝固的血斑似乎还在述说着方才那场战斗的凶险。
尽管要铤而走险,尽管要浴血奋战,这些血气方刚的学员依然义无反顾地追随劳伦斯的步伐来到了这座庄园。
而他们甘愿如此的原因,也正如劳伦斯刚才所说的,只有短短一句话——你是帮会的一员。
几滴热泪从贝尔蒂埃的眼眶中涌出,苦笑着点了下头:
“谢谢你,夏尔。”
在这个瞬间,不止是贝尔蒂埃,其他学员们对帮会的归属感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他们坚定地相信一个事实——夏尔帮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兄弟。
随后,众人合力将虚弱的贝尔蒂埃以及五花大绑的古尔从地下室中带出。
当赶来的伊萨克伯爵看到自己儿子面如死灰的被按倒在地时,尽管万分心疼,他也只得被迫强忍住悲痛,上前就是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在古尔的脑门上,怒声骂道:
“你这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去绑架那位贝尔蒂埃先生的!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
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让刚刚准备诉苦的古尔彻底懵了,他忍着额头的剧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你...你在说什么,父亲,把贝尔蒂埃带来的不是你...”
“还敢给我狡辩!”伊萨克伯爵又是一脚踹了上去,表演得活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
劳伦斯自然也知道伊萨克伯爵的这出戏是演给自己以及学员们看的,只不过劳伦斯对这种浮夸的表演并没什么兴趣,于是直接拍了拍伊萨克伯爵说道:
“希望您好好管教古尔先生吧,伯爵大人,来人,把古尔先生的绳索解了吧。”
两位学员上前正要给古尔松绑,伊萨克伯爵却连忙将他们推开了,殷勤热切地看向劳伦斯说道:
“不必了不必了,就让他绑着吧,反正我明天就要亲自把这逆子押送到法院请罪,竟然背着我干出绑架虐待这样骇人听闻的恶行,就算是我的子嗣也真是可恨!”
看着伊萨克伯爵这番嫉恶如仇的模样,在场的学员皆是神色怪异而又难以置信,感觉这和方才在庄园正门狂妄大笑的那位伯爵大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贝尔蒂埃更是惊讶的半天没有合拢嘴,明明就一个小时不见,不知这伊萨克伯爵怎么突然变得和蔼可亲、铁面无私起来了。
不过,学员们有一点很清楚,伊萨克伯爵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一定与他们的首领夏尔·波尔纳巴脱不开干系。
伊萨克伯爵在恬不知耻地演完这出大义灭亲的戏码之后,就直接带着古尔消失在了庄园主楼内,一刻也不敢多和这群军校学员待在一起了。
而今晚也将成为古尔这个纨绔子弟在自家庄园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明日一早,不需要任何人催促,伊萨克伯爵就会将作为替罪羊的古尔亲手送进牢狱之中。
......
两天后,3月26日的清晨,巴黎荣军院
一间茶话室内,几名老军官照常在此用完了早餐,一边喝着热茶一边闲聊着。
只不过今天,他们都不再像平日那般悠闲自在了,众人皆是愁眉紧锁,哀声不断。
近些天来让这些退役军官们整日愁眉苦脸的事情也只有一件——该死的伊萨克伯爵几乎马上就要划走荣军院的大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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