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南中央之国,名为历山,又称山南,古称“汌龟”。
历山国的地势,用两句话来形容,那便是“一个川字,一把豆子”。
一个川字,是其西北方自南往北与太耳山脉相连的三条山脉,名为“三龙岭”。
一把豆子,则是其余零散山峰,大小不一,散乱四处。
宛山,顾名思义,形似一个深碗,恰好坐落在这众多“豆子”的正中,亦是历山国的中央之地。
群山环抱的宛山山谷之中,有一处深潭,名为“遗放”,沿岸也不知何人多栽梨树,每到春夏交接之时,万树齐开,满谷焕雪,乃至于整个震南八国,都是数得上的名胜美景。
这等天生福地,自然早就让仙家捷足先登,早前这深潭之畔,只有一座大观,供奉着仙家教主,后来陆续又发现了几处矿藏,数百年下来,已经发展成一处繁华的集镇。
名为“纷梨镇”。
一个镇子名为“分离”,一有谐音之意,二也是本镇并无原住民,来来往往,都是过客,去去返返,自然也全是分离。
纷梨镇最为热闹的梨和大街,入口处有一牌楼,有一金匾上书“天下第一”,语焉不详,到底是什么天下第一,只因题字者是历山一代英主赵已然,他不曾说,也就只好成为悬疑。
游人相聚分离之地,沿街最多的自然是客栈、酒肆,这“天一”牌楼之后,便是本镇最大的客栈——聚八仙。
震南有八国,聚八仙有八层。
有人说这是一幢楼,有人说这是一座塔,也有人说这什么都不是,是一个丑陋的怪物。
褒贬不一的原因很简单,这楼子的主人何独俗是个“蝴蝶派”的大美术家,盖楼的时候,何独俗从震南各地重金请来众多大匠,最终实现了他那前无古人的概念和想法——八层的八仙楼,每一层风格设计都不同,是分别吸取了震南八国建筑的理念风格之后,像搭积木一样“拼”出来的一幢建筑。
何独俗说,要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如同看到了太耳大陆的半壁江山。
所谓半壁,也即是长英、契贝、历山、须雨、罗珠、鲜川、琉和、象曼,八国。
“八仙楼”这样独特的风格,骂它的人说它丑陋无比,“连娃娃都捏不出这样的泥屋”“好像一座悬在半空中的满载垃圾场”“甚至完全玷污了大王的题字”,诸如此类。
但它也有它为数不少的拥趸,夸它是“震南皇冠上最美的宝石”“世间最瑰丽的玲珑匠心”“天下第一巧思的无双宝塔”,不胜枚举。
八仙楼建成三十余年,争议褒贬,就像楼子里的人流,从未断绝过。
何独俗并不在乎这些。他要的甚至都不是账本上水涨船高的漂亮数字,更多的时候,他更喜欢这样的时刻,比如现在他正一个人在遗放潭对岸的某棵梨树下频频回望这八仙楼,心里是满足的,高兴的,没有忧虑的。
灯火辉煌的时候,八仙楼根本不像一座楼,何独俗觉得,它是一种祥瑞,是他会发光的孩子。
“真是的,越来越像个妖物了。”就在八仙楼的斜对面,说远也不远的一间客栈的三楼甲字房,一个眉目如星的年轻人,斜靠在窗边,望着这喧哗又沉默的巨物,懒懒地说道。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枚指甲大小的铁疙瘩,是他自己打磨而成的一朵铁花,仿照记忆里的样子,目前只是勾勒了简单的雏形。
“你!偷懒!摸鱼!”一个扎着可爱双鬏的七八岁女娃娃正啃着一个大猪蹄子,笑着骂道。
她的眼睛既长且弯,眸子里还泛着淡淡的青光,一眼过去总有种异域人的感觉,当然,也可以说是有一些妖气。
一身青衣的女娃娃见年轻人不搭理她,闷哼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再轻轻地,一点点地呼出。
她面前有一桌子好菜好饭,被她这么一吹,原本已是死物的鸡啊,鱼啊竟又动弹了起来,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发颤,又好像是在跳某种诡异的舞蹈。
青衣女娃再轻轻吸一口气,它们便又死了过去。
如此反复,只弄得房间内香气四溢,灯影绰绰,显得十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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