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贵孤零零地一人瘫坐于一处山石旁。
目光呆滞地望向下方一团团如启明星般的火把。
自半山坡处向下望去。
依稀可见那火把四周静静地躺着数不清的人影。
耳中则满是那愈发狂暴的水流声。
‘第......第一波总......’
‘总......总算是抗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
徐正贵忽然摇摇晃晃地自山石起身。
“扶我去送送那些勇士。”
徐正贵艰难地迈动脚步朝着不远处的数名衙役行去。
天知道当暴雨初临时。
徐正贵内心深处何等之绝望。
其眼前的桑干河简直如一洪荒勐兽般疯狂地冲击着堤坝。
若不是雊瞀城百姓拼了命地加固堤坝。
恐此时的雊瞀城已然成为一片汪洋。
仅仅一个多时辰。
雊瞀城青壮衙役、士卒、民夫便活生生累死数百人之多。
可想而知当时情况何等之紧急。
一刻多钟后。
当徐正贵彻底走出荒山半山坡时。
不远处的堤坝处忽然传来道道惊叫之声。
“东段!东段!快来东段!”
“人呢!直娘贼的都别哭了!赶紧来东段!东段快决堤了!”
“赶紧的!跑快点啊!快撑不住了!”
“快!快!快!都跑快点!”
短短数十息间。
不远处的堤坝处再度变成了一团乱麻。
数不清的衙役、士卒、民夫拖着疲倦不堪的身躯前赴后继地朝着东段行去!
“西段!快来西段!”
“赶紧来点人!西段也快决堤了!”
“直娘贼的!谁堵的西段!怎么连半天都撑不住!”
“别抱怨了!赶紧来!快点!再不来全完蛋了!”
“快点!快点啊!大伙的妻儿老小可都在身后呢!再墨迹一会儿就啥都没有了!”
就在徐正贵方要朝着东段行去时。
西段又现问题!
当真是祸不单行!
“现在什么时辰了?”
荒山山脚下,徐正贵顿住脚步满心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回县令。”
“差不多戌时多吧。”
身旁衙役全身颤栗不止道。
“戌......戌时多啊。”
“还......还有一个多时辰!”
“去告诉大伙!再坚持一个时辰!”
“只需要再坚持一个时辰!”
“到时候燕王殿下的大军便能赶到。”
“届时大伙便全都有救了!”
徐正谷深呼吸数次,随即强打起精神鼓舞道。
“大......大人.....”
“一......一个多时辰.......”
“燕......燕王殿下真的能到吗?”
身周衙役面色煞白,浑身颤栗不止地喃喃道。
似是询问,但却更似自问。
“能到!”
“燕王殿下说能到!便一定能到!”
“再敢胡言乱语!本官拔了你的舌头!”
徐正贵霍然转身,满脸怒容地看向身旁衙役。
其又何尝不知,若是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许奕定然能于子夜前后抵达。
现如今大雨一下。
莫说子夜前后。
即使天亮能到,便已然殊为不易。
但其又岂能将事实真相告知于雊瞀城百姓?
‘唉,能撑多久便撑多久吧。’
‘现如今除尽人事听天命外,还能如何?’
徐正贵心中满是苦涩地暗暗想道。
“是......是.......”
“属......属下这便去、这便去。”
衙役闻言不自觉地一缩脖子,随即强打起精神朝着堤坝处缓慢行去。
非是其不愿快。
着实是连续奔跑传令之下,其早已筋疲力尽。
“你们......你们也去河堤处帮忙吧。”
徐正贵再度深呼吸数口冰冷空气,随即转身看向身后仅剩的数名衙役。
“我......我们去了,您......您怎么办.......”一衙役满脸担忧道。
“是啊大人,我们去了,您怎么办啊。”
“大人,您就让我们留在这儿保护您吧。”
“大人,您在哪儿,俺李虎头就在那儿。”
其余数名衙役闻言急忙附和道。
“去!这是命令!”
“本官十年前进京赶考时,背着数十斤重的书,与数十名山贼周旋都能毫发无伤。”
“哪里用得到你们保护?!”
“赶紧去!再废话本官先革了你们的职!”
徐正贵强打起精神,大声开口呵斥道。
话音落罢。
数名衙役见状互相对视一眼。
最终只得无奈道:“遵令!”
待数名衙役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后。
徐正贵恍如被人抽去全部精气神般。
终是再也坚持不住身心所带来的浓浓疲倦感。
一屁股瘫坐于满是泥泞的地面上。
足足过了近两刻钟之久。
徐正贵方才稍稍缓过神来。
“燕王殿下怎么还不来啊。”
“下官......下官真的快坚持不住了啊。”
“还有侯县令、朱县令,你们到哪儿了。”
“铁锨、镐头、麻袋等物准备的如何了?”
“你们......你们怎么还不来啊......”
徐正贵双目无神地自满是泥泞的地上艰难爬起。
摇摇晃晃地朝着河堤处行去。
然而,其方走出数十步,脚步一个不稳,再度摔落于地。
不待其再度爬起来。
天空中忽然再度亮起一道璀璨亮光。
数息后。
一道闷雷再度炸响于天空之上。
“贼......贼老天!”
“雊......雊瞀城......雊瞀城百姓何罪之有!”
“竟这般......竟这般待我......待我雊瞀城百姓!”
徐正贵瘫坐于地上,面上忽现疯狂与狰狞之色。
扬天怒声大骂道。
‘卡察!’
‘轰隆隆!’
苍天好似回应其大逆不道般,再降数道闪电与雷鸣。
“吁!吁!吁!”
与此同时。
一名疾冲而来的衙役急忙用尽全身力气勒停胯下快马。
险之又险地避让开瘫坐于地上的徐正贵。
若不是方才电闪雷鸣。
恐徐正贵早已于疾行的马蹄下彻底一命呜呼。
“大人!贺家镇河堤告急!还请速速增援!”
衙役飞快地跃下马背,满脸惊恐未定地大声禀报道。
“什么!贺家镇河堤告急?!
!”
徐正贵不知自何处来了力气,一骨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人!贺家镇河堤告急!还请速速增援!”
衙役闻言只得再度大声重复道。
话音落罢。
不待徐正贵作何反应,又有数匹快马自黑暗中快速行来。
“启禀大人!王家屯河堤告急!随时有决堤可能!还望大人速速派人增援!”
“启禀大人!孟庄乡河堤告急!百姓们均以赶至河道,但却仍于事无补,还望大人速速派人增援!”
“启禀大人,何水镇决堤!百姓死伤惨重!”
“启禀大人,滋留乡河堤告急,随时有决堤可能!还望大人速速派人增援!”
一道道紧急灾情如一支支锋利箭失般不断地冲向徐正贵。
直使得徐正贵身躯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会彻底倒地不起般。
四处河堤告急,随时都有决堤的可能。
一处河堤已然决堤。
所有人都在朝他要人!
他又能向何人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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