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骁雄第二百七十七章直言谏上
下雪了。
大地和青山都白茫茫的一片。
晋军因为早就做好了长期对峙的准备,所以冬衣和取暖之物早就准备好,在入冬之后就换上了。
大营中,士卒们一边清扫积雪,一边攥着雪球打起了雪仗。
拓跋昊站在营中看着众人相互砸雪球觉得很新奇,因为这种事情,在青唐营中绝对看不到。
晋军之中军纪森严,但各级将领见到之后,对于这种事情却都不禁止,倒是有些意思。
就连傅津川身边的那些扈从,牙兵都参与其中,甚至还有傅六郎,都拿着雪球分成两波相互砸。
田六这个憨货被马麟拿着雪球连着打了好几下,这憨货打的不准,却攥了个大号的雪球,没砸到人不说,直接抛过界,砸到了一个帐篷的上方。
给几个一起打雪仗的都下了一跳,那可是中军大帐啊...而且刚才大帅还召集几个幕僚和将军们议事。
随后作为牙兵统领,节府的行军司马,掌管中军大营的傅四郎直接黑着脸从帐篷里面出来了。
一看帐篷上面的雪,还有几个呆愣当场的扈从和牙兵,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刚才谁干的?”
田六低着头举起了手。
“二十军棍。田六还有跟他一起玩闹的,都给我自己去领军法...”
说完傅四郎又转身回了帐篷里。
田六和马麟几个人看着人进了帐篷,也是松了一口气。才二十军棍?他们甚至觉得赚了...
而这边拓跋昊也觉得有些奇怪,若是在青唐军的大营里,有普通的士卒往头人或者族长的帐篷上扔雪球,不管是误中还是有意为之,都会被视为大不敬,会被直接斩首。
中军大帐里,傅津川听到四弟的回禀之后笑了笑:“不妨事,小惩大戒。”
刚才帐中正说着军务的时候,帐篷上面碰的一声,几人还以为是行刺呢,帐篷周边的牙兵也下了一跳。
而几个武将则十分的镇定,尤其傅津川,甚至头都没抬一下。一个小插曲过后,议事继续进行。
张杲手中拿着一个手札道:“这是梓州的行文,射洪县令方积,与县中大户士绅组建团练三千人,并在各乡修筑寨堡百所,张侠率军进犯梓州,在射洪县被方积所败。”
傅津川一听就来了兴致,“这位县令却是有些才能,相比之在贼众刚入川就开始准备了,不错,为其像朝廷请功,梓州刺史不是出缺吗?就让方积暂署梓州刺史兼任团练使,再给我草拟一份奏表,举荐方积为梓州刺史。”
前任梓州刺史刚刚去职,原因是借着红莲作乱之际,纵容属下威逼民众敛财。差点激起了民变,傅津川直接就命人拿下槛送上京了。
而傅津川兼任的职务之中,也包含经略使,自然有权临时任命县令暂署刺史职权。
节府判官许应龙道:“县令和刺史之间尚有好几个官阶,这属于越阶了...”
傅津川道:“无妨,国难之时,用人之际,正该破格拣拔。”
在他看来,方积的最大功绩并不是击退了张侠所部的红莲军,而是组建了团练,修筑了寨堡,证明了傅津川和龚景瀚的平贼方略行之有效。
朝廷可以在川楚之地全面推行,而不仅仅是剑南治下。
凭这种功绩,在加上傅津川举荐,一个刺史还有什么问题?
况且这方积本就是进士出身,是正途文官。
“杨玉春部可有什么回报?”
负责掌管军情文书的李法真道:“没有,杨玉春部从清溪关出发,一路往南诏国都太和城而去,路程少说也有数百里,且一路难行,音书难通。另外,清溪关守军原本只有一千两百五十人,杨玉川带走一千余人,只剩下二百余人,是否让黎州和维州加派数百兵马驻守清溪关?”
“清溪关,在黎州西南百三十五里,其地连山带谷,夹涧临溪,倚险结关,恃为控御,西南夷入犯,是其必经之道。”
傅津川听后却否决道:“清溪关虽然险要,但通蛮细路最多,与其守清溪关,不如守好黎州,传令给黎州刺史和司马,以及平宁军,让他们守好州城即可。黎州安稳,则成都之南就安稳。”
“这两日青唐可有什么异动?”
张杲道:“松州城里和咱们的斥候都有回报,这几日青唐人都在修整,并不异动。之前几日的大战,在加上甘松岭与松州城下,青唐少说也两万多的伤亡,如今必然士气低迷。而且青唐人这次出征动员十几万人,精锐尽出,所需要转运的粮秣极多,消耗极大,现在损兵折将,劳而无功,想必青唐人应该快退兵了。”
“想走,也得问问我答应不答应。”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神情一振。从九月出兵开始,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
而傅津川始终都没有同意众人的请战。
如史万年、苏锻等一干大将早就安耐不住想要跟青唐人大战一场。现在傅津川的态度也非常的明显,就是要趁着粮尽退兵之时动手。
张杲道:“节帅,兵法有云,高陵勿向,背丘勿逆,羊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士卒思归,志不可遏也。现在青唐人久战疲惫,从上到下必然思归,若在其退兵之时出击,若激起青唐人的死志,或许得不偿失啊...”
郭昶也开口劝道:“是啊节帅,兵之在外,人人思归,当路遏之,必致死战。”
张杲和郭昶的意思并不是不能追击,而是不要等敌军开始退兵在去断绝其归路,这样一来一旦青唐人拼死一战,晋军即便能胜,损失也必然会极大。
而晋军在青唐人之后,还要面对蜀中的红莲军。所以这场仗,对于大局而言,最好是把青唐人逼退,而己方没有损失,然后回师成都,东出剿灭红莲军。则蜀中大略可定。
傅津川自然清楚他们的想法,但对他来说,即便是青唐人要走,也得狠狠的给他打痛了。
让其几年内不敢在犯境。
“你们的担忧我明白,不过松州这一仗还是不能这么放过青唐人。这场仗一定要让青唐人知道痛,再者说,青唐人想走,拓跋赤德可未必想走...”
傅津川的这番话说完,几个幕僚默不作声。
边上的史万年道:“侯爷说的是,当初在疏勒城,我们只有数千人,而青唐军有六万人。还不是被咱们杀的落花流水?那拓跋老儿还差点被侯爷生擒了。现在我们一万五千铁骑,还有数万步军,还能让他老儿在从咱们手里遛了?”
作为参加过疏勒之战的将领们,心中多少都有些遗憾。毕竟那一战傅津川距离拓跋赤德只有百步,差一点就能生擒或者斩杀那位敌国的君主。
而史万年在也是凭借那一战的神勇,被升为军使。如今面对着老对手,自然是心中豪气再升。
如今的兵力对比,差不多是二比一。
比起疏勒之战的时候,如今的兵力堪称雄厚。
张杲对于史万年说的并不在意。在他看来,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并不能一概而论。
疏勒之战虽然是晋军以少胜多,但不同地点,不同时间,不同人数对比,以及双方主将的心态变化,这些都要充分考虑。
不过傅津川所说的,拓跋赤德未必想要退,这句话却是让张杲有一丝明悟。
“节帅的意思是,要激拓跋赤德,让他不退?”
傅津川道:“史大,可还记得疏勒之战,青唐人是如何留下来的?”
史万年愣了一下,然后回忆道:“侯爷先是将自己身上那件锦袍送于拓跋老儿,说那上面都是青唐勇士之血...然后第二日等青唐人要退兵的时候,老贾率步卒出城,青唐人当即就迟疑了...后来薛将军和仇都督的援军赶到,三路夹击,让青唐人抱头鼠窜...侯爷莫不是要在来一次?”
傅津川?摇摇头道:“简单的激将法是没用的,我那件血袍只是在他心里埋了一根刺,真正在让他迟疑的是,我军出城作战,他觉得若是阵战,定然能胜我,才会停下出击,把退兵的事直接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所以,我们要让他恼火的同时,还要看到能击败我们的机会和希望,只有这样他才会失去理智,令青唐大军停留下来...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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