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十月,乍暖还寒。
入夜后的关中大地,西北风肆掠呼啸,刮得天地间呜呜作响。
渭水畔,雄伟的长安城犹如远古巨兽横卧于骊山脚下。
繁星点点,长安城东。
一群群的甲士自城内涌出,匆忙聚集于霸城门外。
火光摇曳,士卒们的脸上不知怎的流露着些许惊慌之色。
“桂阳公了?桂阳公怎的还未到?”
城门楼上支起的火盆内,木炭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熊熊火焰照得城头亮如白昼。
几个头戴红缨虎头兜鏊,身着鱼鳞细甲的中年将领焦急的渡着步子,神情间的忧愁比之城外的将士犹有过之。
“立即派人去将军府。”
墙垛边,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将领,望着漆黑的夜空沉声说道:“拂拂人在咸阳修整,兵临长安不过眨眼之间。”
“桂阳公乃太尉最为疼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要确保其周全。若桂阳公不愿离开,纵算不敬,抬也要把他抬出长安城。”
“诺!”
......
长安城安西将军府。
此处本为长乐宫一隅,羌族人姚苌擒杀苻坚建立秦国,将此赐给自己的弟弟秦国征虏将军、司隶校尉姚绪作府第。
刘裕北伐,后秦覆灭,这里就成了安西将军、雍州刺史、桂阳公刘义真在长安的居所。
夜幕笼罩下的安西将军府正堂内,烛火摇曳,忽明忽暗。
数名谒者侍女微微屈身,恭敬的站在两侧。
上首,一个少年郎趴在满是案牍公文的翘头案上睡得很是香甜。
少年郎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生得仪貌俊美,神情秀侧,身上穿着件月白色锦缎长衫,外罩两裆衣。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郎从熟睡中猛然惊醒。
“怎么回事?......头好痛!”
少年郎突然双手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
无怪乎他会头痛,换成任何一个人连续失眠多日,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惊醒,不痛才怪。
“桂阳公!”
大堂中值守伺候的谒者侍女见状惊呼一声,赶忙跑向少年郎。
“你,你们是谁?不要过来。”
双手抱着脑袋的少年郎,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以及莫名其妙朝自己围拢过来,脸上还一脸关切的众人,不禁心生警惕。
“二,二郎这是怎的了?”
眼见少年郎不让靠近,双手抱着脑袋的同时,不时还伸出手挥舞着手臂做格挡状,众人又是担心,又是惊疑。
还是其中一个稍微有些见识,穿着身黑衣,头戴漆纱笼冠的中年谒者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稍稍退后,这才放缓语调对着少年郎柔声说道:“二郎莫要惊怕。”
“朱右军在将军府周围安排了上千甲士护卫,那些拂拂人绝不可能伤害到二郎半分。”
惊诧、疑惑地看着跟自己说话的人,少年郎愣了愣。
紧接着,一股澎湃的记忆犹如惊涛骇浪从他的大脑中涌现出来。
刹那间从未感受过的犹似来自灵魂深处的冲击,使他头痛欲裂,头晕目眩,禁不住趴在地上干呕连连。
“二郎,二郎!快,快去请医者。”
众人见状慌乱不堪,惊呼声中,两名谒者踉踉跄跄的跑出了大堂,边跑还边着急忙慌的呼喊道:“医者,医者......”
却在这时,少年郎的呕吐声渐渐停止,大口的呼吸之后,少年郎强撑着有些乏力的身子坐了起来。
打量着眼前略微昏暗的宽敞房屋,又看了看关切的围着自己的众人,少年郎深深吸了口气。
就在刚才,他的脑子里多出了许多纷乱庞杂的记忆。
这些记忆虽然还未完全消化,但他还是捕捉到了不少的关键信息。
他身处的这个时空,是东晋义熙十四年,北魏泰常三年。
本人名曰刘义真,父亲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宋高祖刘裕。
当然,现在的刘裕还未称帝。
去岁初,其父刘裕发动了对后秦的灭国之战,刘义真作为刘裕最为疼爱的儿子,被刘裕带在身边。
美其名曰培养吾儿治军理政之才能。
此役晋军大胜,后秦主姚泓被活捉,并押往建康问斩,后秦覆灭。
正当刘裕雄心勃勃准备经营关中,一统中原之时,建康却传来一个坏消息。
留守后方的前将军、尚书仆射刘穆之病逝。
为了后方稳定,刘裕不得已东还,虚岁不过十二的刘义真奉命以安西将军、雍州刺史身份镇守长安。
不曾想,刘裕刚刚回到彭城,留在长安辅佐刘义真的征虏将军王镇恶与安西将军府中兵参军沈田子之间的矛盾爆发。
沈田子在咸阳城外的刘回堡设计诛杀王镇恶。
被桓玄谓之为平世吏部郎才的安西长史王修知道后,在长安郊外杀沈田子。
刘义真身边的几个亲信又进谗言,使刘义真诛王修,一时关中大乱。
据河套自立的铁弗匈奴首领赫连勃勃见此机会立即命亲信王买德,儿子赫连璝、赫连昌率大军六万进攻关中。
关中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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