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名十八岁出头的青年。
面庞方正如刀劈斧凿,鼻梁高挺,眉毛浓如黑蚕,眼眸深邃而敏锐,像是和那便宜老爹顾炎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着天生就是一个英姿勃发的武夫。
此人正是顾长安心心念念的臭弟弟,年仅十八就担任神龙卫中郎将的顾宴宁。
他一出场,整个前庭大院的氛围登时萧杀了几分,方才还叽叽喳喳的下人们此刻无不低眉颔首,眼神中脸色上无不写着两个无形的大字——敬畏!
“今晚是上元夜,府里的杂活这么多,你们都干完了不成?”
顾宴宁鹰隼般冰冷犀利的目光扫过院中众人,那些下人连忙低头捂脸,纷纷离开了此地。
待到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仆人清场后,顾宴宁才看向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脸上蓦地腾起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哎呀!我道是哪位贵客登门拜访,原来是我顾宴宁的大哥呀。大哥啊,你我二人好久不见,可教为弟的甚是想念。”
他的笑容一看就是挤出来的,皮笑肉不笑,干巴巴得很。
顾青筠扭过身去,反手一巴掌作势欲打,半是玩笑半是警告:“长安说什么也是你大哥,你以后可别再阴阳怪气的了,再这样我就打你了。”
顾宴宁侧头一躲,笑咧咧地道:“大姐啊,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没有一句在阴阳怪气啊,我是真的想念大哥了。”
顾青筠嗔道:“你个天生的武夫之材,却没一点爹爹的正型。”
顾宴宁也不管她,径直走到了顾长安的身前,双手轮流秀肌肉般地做出弯臂的动作,笑容不减:“大哥啊,咱们兄弟俩好久没切磋武艺了,今晚就切磋他个三百回合?”
这位臭弟弟天生就长得一副魁梧身材,十四岁力能扛鼎,十五岁在秋狩中徒手制服黑瞎子,十六岁就已突破了武夫第三境铜皮铁骨。
此时他已经跻身武夫四境剑心,正试图将一柄一丈二尺长的回龙望月枪锤炼为自己的本命玄兵。
顾长安也不气恼,反而如高人般淡拂衣袖,从容一笑道:“二弟呀,要不还是先让为兄检查一下你的学业功课吧。上次为兄送你的那些四书五经六韬三略,不知道你都学得怎么样了?
“咱们那远在北境抗击兽蛮大军的老爹,可是隔三差五就给我纸鹤传书,让为兄的好好督促你读书习字呢。”
一听这话,顾宴宁眼中的得意光彩烟消云散,嘴角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读书习字……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够了,我将来必是和爹一样驰骋沙场的铮铮武夫,会读这么多书有何用?”
“上一个像你这么说话的人,他的尸骨早就凉透了。”
顾长安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接着侃侃道:“项王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看看,人家的格局至少比你高了一层,还知道要学万人敌的兵法。可最终不还是落了个四面楚歌乌江自刎的下场?”
对于顾长安时不时蹦出的几句高深莫测之语,顾青筠、顾宴宁本来应该习以为常了才对,可此时亲姐弟二人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长安他口中的项王到底是何许人也?
乍听起来也像是个英雄了得的大人物。
但似乎是……空有一身蛮力,不好好用功读书,才走上了穷途末路?
顾青筠甩了甩脑袋,没有再费力地搜索枯肠,毕竟太史泱泱五千年,有着无穷无尽的名人轶事,顾长安能记得这么多,那自然全是他的本事。
念头一通达,她便像个大公无私的裁判,给亲弟弟顾宴宁甩了个严肃的眼色:“听到没有?你大哥字字珠玑微言大义。学武废文后患无穷,你成天只会舞枪弄棒的有什么用,还不多跟你大哥学学该怎样用功读书!”
“大哥他……我……我不是……”
顾宴宁一时抓耳挠腮,似乎想说什么,又憋着说不出口,最终只能面红耳赤地对自己这位大哥报以干瞪眼。
臭弟弟,还想跟我切磋武艺……顾长安微微眯上了双眼,只装作没看见。
这时,一位贵妇人和一名胖管家同时出现在屋檐下。
那贵妇人远远望着顾家三姐弟,雍容贵气的脸上无喜也无怒:“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就别在这里站着了,回内屋开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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