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尧看上去很疲惫，唐戈收好身份ID，朝他说道：“这一夜对你来说也不容易，早点休息吧。”

“嗯。”周尧点点头，从柜子里揪出一张破席子，往地上一铺：“唐戈兄弟你去床上休息，我睡地上就行。”

“不用，我刚刚已经休息好了，不困，你去床上睡吧。”见周尧还要客气，唐戈把他的话堵了回去，“两个大男人，要为一张床争多久啊。”

“说得是，是我矫情了。”周尧去找了条毛巾擦拭身上的血污，对底层城市的人来说，清水的供应有限，洗澡是非常奢侈的行为。

“那我休息了。”周尧擦拭后，和唐戈招呼一声，躺下没多久便发出微微的鼾响。

唐戈坐在床旁，此刻，他终于彻底接受了发生的一切，接受了这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诞故事。

沉思中的唐戈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天很快就亮了。

被钢铁遮蔽的天空上，能源灯在前一秒还是冷清的皓月，下一刻就变得耀眼炙热，黑夜与白昼在瞬息完成了交替。

这光明并不是对底层居民的恩赐，如果不是底层空间巨大，有不少农畜需要日照，那些没有丝毫悲悯之心的上层贵族，说不定真的会连白天都剥夺走。

周尧没睡多久便起来了，他白天要出城上工，反抗组织可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回来之后，他还要去探望昨晚死去兄弟的家属，对那些不明真相的家属，只能说是在城外遇难了。

没等周尧开口，唐戈便说道：“我想去城外看看，能和你一起吗？”

周尧有些意外，也有些为难：“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能进矿区，矿区的检查很严格，你用小毛的身份ID混不进去。”

“没关系，我只在城外转转。”唐戈的心思挺单纯，他就想看看自己书中描绘的外界环境，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行，咱们这就出发。”周尧没有劝阻，换了件干净衣服，带唐戈去往车站。

“每天进出城的运载车时间固定，没赶上就得自己想办法。”周尧路上偶尔会介绍几句，他说，唐戈就听着，记在心里。

为了节约空间，运载车甚至连座位都没有，人挤着人，他们就像是一群被运往屠宰场的牲畜。

唐戈被挤在窗旁，看着运载车呼啸着驶过通往城外的钢铁大桥，白天，他终于看清了桥下那条污浊的河流，似乎也看到了骆风坠落的位置。

“有种杀了人的感觉。”有那么片刻，唐戈感觉心挺慌，默默想着，“抱歉了，我也不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

运载车的速度很快，没有给他太多感怀的时间，出城后，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矿区离鹿角城很近，位于C级轻度污染区内，污染区大体分为四挡，轻、中、重度污染区以及灾变区。

前三档污染区又各分为三级，C级相对安全，A级较危险。

然而对底层的平民来说，在C级轻度污染区工作依然面临着极大的生命威胁。

“唐戈兄弟，我先去矿区，你不要走太远，虽然你是进化者，但千万不要因为这里是C级污染区而有所轻视，我这条胳膊就是一时疏忽，丢在这的。”周尧扬起他那条机械臂，善意的提醒道，随后与人群一起涌入矿区。

看着周尧离开，唐戈仰望着天空，头顶不再被钢铁遮蔽，悬于空中的不再是能源灯，而是真实的太阳。

然而天空不再蔚蓝，好似被红色的薄纱遮住了，阳光试图穿透薄纱，映出一片泛着金光的淡红色，而被云层阻隔的阴影处，则透着血色。

唐戈转过身，回望鹿角城，整个鹿角城如同一座鹿角状的钢铁森林，又好似一顶耀眼的皇冠。

腐朽的底座承载着皇冠顶端华丽夺目的宝石，谁也不知道何时会彻底崩塌。

唐戈没有乱走，虽然去找点刺激可能会提高书的人气，但“不朽”的状态并不能成为他的仰仗。

就算不会死，一旦被困住，或者被变异后的猎食者拖走，15天一过，他估计会死的很惨。

“你是唐戈？”突然，来自身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唐戈有些惊悚，明明是在野外，周围遍布砂砾，可他却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

转过身，唐戈发现站在身后的是一个女人，短发，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穿着矿区工服，左手拄着一把多功能十字镐，正打量着他。

虽然有些蓬头垢面，但依然能隐约感受出对方灰尘之下的面庞有多么秀丽，而她左眼角那颗微小浅淡的泪痣，更是让人无法忽略。

“凤璃？”唐戈脱口而出。

这个名字一出现，凤璃的目光瞬间锋锐无比，虽然她没有任何动作，但给唐戈的感受就如同一只猛兽压低了躯体，随时会扑上来。

“你怎么认出我的？”凤璃发出质问。

昨天夜里，唐戈已经在心里拟好了几套说辞，心里有谱，嘴上不慌：“骆风和我描述过你，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遇见。”

听到他的回答，凤璃态度没有丝毫缓和：“骆风做事是很冲动，可绝不会轻易透露‘鸮’的秘密，而且你说他出事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我听周尧说了你的情况，虽然你救了他们，我很感激，但你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如今又一眼认出我，实在让人怀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可信的说法。”

唐戈立刻指出：“如果我是诱饵，这一切都是圈套，你现在应该被包围了才对。”

凤璃点头：“有些说服力，但还不足以赢取我的信任，你继续。”

唐戈这才将准备好的故事说出来：“我们都知道基因突变的方式有两种，一种自然进化，不可控，第一代自然进化者，大多都是在重度污染区甚至灾变区活下来的人。

第二种是基因改造，你们之前窃取TD公司的物资，弄到了几瓶低级基因改造药剂，以及进化工程的改造药剂编号，但是光有这些没用。

基因改造的过程非常严格，必须检测基因序列，然后与药剂进行匹配，筛选出可使用的改造药剂才行，用错了会死。

骆风认为反抗组织如果能出现几个进化者，哪怕是低级进化者，也能大大增强‘鸮’的实力，所以他主张潜入TD公司，进行基因序列检测，找到可以使用药剂的匹配者。

但是你认为此举太过危险，需要从长计议，可骆风太急躁了，于是找到了我。”

凤璃沉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惊讶和恼火：“他真的是……你们进去了？结果呢？”

“唉…………”唐戈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让凤璃内心猛地窜出一股焦躁，很想抡起镐子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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