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不想打岔说笑,于是对他道:“老夫在想啊,孙太监和这个魏太监,两人到底有啥不同?”
“哦……”小和尚有些不懂,“他俩有啥不同?”
“你瞧啊,孙太监灰溜溜的跑了,魏太监气昂昂的来了,这就是不同。”
小秃子和尚脸有不屑:“这谁不知道?”
“呵呵,你就不知道,他们还有一点不同,”申时行笑道,“民力竭,他门下之力亦竭,期间者又何尝不竭?所以孙隆是只知民苦,而不知商苦,商民辗转相累,势且何奈?”
小和尚听得似懂非懂:“那,这魏太监就知商苦了吗?”
“是!不管他是真知还是凑巧知道,反正他做对了一件事。如果孙隆是竭泽而渔,这魏太监就是挖鱼塘养鱼而后渔,这两者区别大了。”
“那他可知民苦?”
申时行看着他,眼里带着些许意味深长之意,“民苦,知道又如何?你看民何时不苦过?我想哪怕千百年后,一样会是今天这样,民还是苦,一样的苦。”
“那要怎样才不苦?”
“读书,做精英,脱离苦海就不会苦了。”
小和尚睁着一双清澈而愚蠢眼睛道:“你们读书人口中最爱说一句,为天下苍生如何如何,原来还真只是一句说说的话,用来装饰锦绣文章的吗?”
“哈哈哈,”申时行闻言大笑,“老夫不给你这小秃子鬼扯,老夫还有紧要事要办。”
“啊,小僧知道了!”小秃和尚一拍光脑袋,“休休居士的紧要事,就是上回草鞋老道来说的事?”
“聪明得紧!难怪招你师傅喜欢。”
~3~
巡抚衙门的仪门之东,
曹时聘上任之初,就将此处辟为书堂及轩室,又凿池栽竹,甚是幽邃。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苏州城里有头脸的达官贵戚、巨室豪绅皆聚于此,共倡成立苏州工商联合会。
这事由太守周一梧牵头组织,申时行为会首,巡抚曹时聘、布政使、市舶司提督刘成、税使魏进忠,及八县县首等出席。商人则是苏州下辖的吴县、长洲、昆山、常熟、吴江、嘉定、太仓、崇明八县的商户代表。
申时行由曹时聘、周一梧作陪,于书堂中聊事。
此处清幽,炎炎天气被挡在了竹林外,书堂内,话音方落,曹时聘和周一梧两人都不由看着申时行。
申时行饮了茶,放下茶盅,这才不仅不慢又继续刚才的话,“昔日春秋,管仲治齐,官山海,寓税于价,取之于无形,使民不怒,遂齐国霸天下。”
“寓税于价?”
“参照管子的说法,假如盐铁专卖,每升盐酌量提价出售,每月可得倍于征人丁税。但在表面上看,朝廷确乎不曾征税,而不致引起百姓的愤怒。不仅国内如此,出口还可获取重利,这就是‘煮沸水以籍天下’,用取之不尽的资源使天下人都向齐国纳税。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了!”
“老夫觉得可以取个新名称,就叫转移税。你们想这道理,其实卖家最终并未承担税收,而是都转移到了买家那里,不管这个买家来之东洋,还是西洋。”
“道理下官是明白了,可是二税一,也就是每增值一两银,就税五钱,是否太高了?而且现下生丝、缎匹都涨的太快了,快到令人担忧。”
“那请教二位,就以生丝为例,一担上乘的湖丝在此地值银多少?贩东洋值多少?贩西洋又值多少?”
“呃……此地一担上好湖丝卖价60到80两,听说东洋价为此地数倍,而西洋价又是东洋的数倍。”
“所以价格非官府能控制的,既然涨跌不受控制,不如就定个保底价,或者叫起征价。”
“干脆就这样,”曹时聘忽然道,“正如管子说‘与民量其重,计其赢,民得其七,君得其三。”
“呵呵,抚台的意思老夫明白,不如……老夫给出个主意?”
“下官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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