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小弟上前几步,先一拱手:“魏爷……”
魏进忠瞅着他,慢慢坐直了身体:“啥事?”
邴小弟道:“是贾哥带来的消息,说西门北北在阊门那的一家酒楼里,摆了几桌酒,想请魏爷吃夜酒……”
魏进忠缕了缕这话,不禁诧异:“贾必?打架打到地头蛇的蛇窝里了?”
贾艾赶忙上来解释:“西门北北叫朱灵均,也是邵的干儿,但这人比小东门的邹日升要厉害,阊门那算是他的区。”
“扎火囤的那个又是谁?”
“那就是他区下的一个地虎,不足为虑。”
魏进忠冷眼睨着他,半晌,忽然咧嘴一笑……银白月光恰好照亮他的半张脸,那一口牙便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这样吧,叫兄弟伙都拿上家伙什,俺们去会会。”
“标下这就去叫人……”
一炷香后,魏进忠出了织染局大门,坐上一架肩舆。
这肩舆就是院中他坐的那张椅子,插了两根长杆,一前一后有四人扛着。
“走吧,”魏进忠吩咐一声。稍事,四个轿夫已扛上肩舆,缓缓迈开步子。
肩舆后面还跟着七八人,分成两列,各在一边。魏进忠左右近身的是他两亲随,每人腰间各别着一把轻短铳,还有绣春刀。
魏进忠敞穿一件油缎子道袍,露着半身横肉,下穿一件缉丝绵绸裤,脚蹬一双金线软底皂皮靴,头上罩深网巾,再带一顶宫里十分流行的束发金冠,腰间挂着茄袋刀帨,手里还拿着一柄玉骨撒金折扇,来回地扇。
从织染局到阊门,这一路不算近,一行人走得不紧不慢,仿佛不是赴约,而是随兴夜游,一如他们来时的节奏。
越近阊门越灯火辉煌,行到阊门内大街,皋桥西巷一侧,更是亮如白昼。一栋高三层的酒楼,名为东坡酒楼,即使过了亥时,门外依然车水马龙。
肩舆就在这酒楼门前停下,魏进忠走下肩舆,正想吩咐手下去叫正主出来,就看酒楼里出来一群人。
打头一人,着一身四合如意云纹的高档丝布直身,头戴一顶漆纱的东坡巾,身材瘦削,显得气质很是儒雅。一双眼睛却如鹰眼锐利,他似乎猜到了魏进忠的身份,正想近身来行礼,却被挟铳的亲随挡在了一丈外。
“小的保生社朱灵均,”这人倒是不慌,就在一丈外说道,“是这西门的领头,在此拜见魏爷。”说罢,单膝一弯就欲跪下,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亦是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呵呵,”魏进忠笑着道,“免了吧,俺初来乍到是为客,怎好让主人家先磕起头来。”
“多谢魏爷,”朱灵均谢过起身。
魏进忠再仔细打量此人,伪装的外表下,隐藏着一种气质,就像血腥味加土味的混合。只那么一瞬,他就知道了,这是个泥巴地里打滚的狠人角色。
“魏爷,酒席已经布好,里边儿请。”
“呦,”魏进忠没动,却打趣道,“俺怎么觉得你这是摆的鸿门宴呐。”
朱灵均笑着道:“哪里哪里,就是普通几桌酒席,想魏爷初来苏州,肯定人生地不熟,小的就斗胆做一回东。”
“俺那兄弟呢,在哪?”
“您说是贾必兄弟吧?他正与那相好一起……”
魏进忠扬起眉毛:“相好?”他都不用看贾艾的脸色,“他这口味特别啊……”他低声对着贾艾说道。
“哼!”贾艾只哼了一声就没再言语。
魏进忠与这西门北北寒暄了几句,然后就进了酒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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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酒一直喝到丑时。
魏进忠方从酒楼里走出来,边走还边打酒嗝。
肩舆已经停在门外,魏进忠摇摇晃晃地走向肩舆,差点被横杆绊倒。好在亲随扶了一把,他才一屁股坐上肩舆。
四个轿夫扛起横杆,脚步走得很稳健,肩舆上的魏进忠埋着头,用单手支着,像是醉得不轻。
回去就快多了,轿夫健步如飞,贾艾等人前后左右打着灯笼,也是亦步亦趋跟着。走到织染局附近的天心桥,也只花了去时的一半时间。
进了织染局,魏进忠亦不用再装醉,当肩舆停下,他一下就跳了下来,然后往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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