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册立太子之日,亦是福王、瑞王、惠王、桂王册封之日,还是大赦天下之日,蠲免赋役之日。
庚辰日,文武群臣以册立、册封礼成上表称贺。典玺官设东宫座于文华殿东廊,锦衣卫于殿外东西设仪仗,教坊司设大乐,甲士于旗帜列于门外,再设大汉将军十二人于中门及文华门外,仪礼司官于东廊外设笺案,并设文武百官拜位。
是日,百官至文华门外侯着,由引礼官引导至文华门外面北而立,仪礼官奏请东宫升座,由赞礼唱‘班齐’之后,百官四拜而平身。
随后赞礼再唱‘进笺’,由给事中前导笺案而入,内赞唱‘宣笺目’,宣毕后内外皆俯伏而兴。外赞唱‘众官皆跪’,而后致辞官于廊内跪而致词:
“……惟敬皇太子殿下,茂膺景福。”
贺毕,百官再次俯伏、兴、平身。传令官跪启传令,又出东廊,称有令。赞唱‘众官皆跪’,宣令:“……同臻嘉庆。”
宣毕,赞唱,百官再次四拜而平身。在《千秋岁》的乐声中,恭送太子回东宫。
文武百官命妇则于武英殿上表贺皇太后、中宫各如故事。
乙丑二十八日,朱翊钧恭率文武百官敬奉册宝,加上圣母遵号曰:慈圣宣文明肃贞寿端献皇太后。并以徽号礼成而诏告天下,百官表贺。
至十一月,
乙未日,礼部尚书冯琦再上皇太子及四王冠礼仪注,拟定皇太子冠礼冠席于文华殿东序,皇太子讲读之所。亲王冠礼移到文华殿西序。
于冠礼前一日,鸿胪寺设节案于文华殿内正中,设香案于节案前,皇太子冠席于殿之东序内,设醴席于东阶之下,内侍张帷幄,陈袍服、皮弁、衮服、圭带、舄具、翼善冠、九旒冕等。光禄寺设盥洗所于东阶下稍南,设司尊所于醴席之南,诸执事者皆立于其所,一如旧仪。
又设四王冠席于殿之西序内,设醴序席于西阶下,陈设皆如之。
癸卯日,朱翊钧亲告奉先殿,再诣慈宁宫告皇太后,随后出御文华殿,传制遣官持节行礼。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侍班如常仪,皇太子及四王各着冕服,先谒告奉先殿,谒告毕再谒谢皇太后,次皇帝朱翊钧、皇后,各五拜三叩头。再次谒谢皇贵妃、皇妃,各四拜礼。
四王仍诣皇太子宫,行四拜礼。
冠礼成,第二日,朱翊钧再御文华殿受群臣朝贺。内侍又于文华门东间设座,皇太子朱常洛着皮弁服,俟于东厢房升座,文武百官着朝服就文华门外班位,行四拜礼……
越三日,朱翊钧下圣旨——今选得锦衣卫佥事郭维城次女为皇太子妃,大婚有期,合行礼仪。尔礼部会同翰林院定议以闻。
礼部很快会同翰林院,上大婚六礼仪注,再请择于万历三十年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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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冠礼皆行完后,朱翊钧还记挂着存问在籍阁臣申时行、王锡爵、王家屏,以敕书下发——卿等赞襄密勿,辅朕有年。前屡有疏揭,劝朕册立。朕志已定,待期举行。但因卖直沽名之辈,屡来激聒,故从延缓。知卿等忠言至计,尚郁于怀。
今元子气体充盈,学业精进,已册立皇太子,冠婚并举,暨诸子封为福王、瑞王、惠王、桂王,率文武百官奉册宝,加上圣母尊号,曰慈圣宣文明肃贞寿端献皇太后。
国本已定,庆溢宫庭。念卿等家居,系心良切,兹遣官赍敕存问,仍令该布政司官办备羊酒花银五十两,綵段四表里,一同持送,以示优眷。卿其加餐自爱,特谕知之。
在苏州老家休养的申时行,很快接到了敕书和彩礼。当手捧敕书,他不胜唏嘘,想起多年前,那首他为表明心迹所赋的诗——栖迟旧业理荒芜,徙倚丛篁据槁梧。为圃自安吾计拙,归田早荷圣恩殊。山移小岛成愚谷,水引清流学鉴湖。敢向明时称逸老,北窗高枕一愁无。
真就一愁无?他扪心自问。曾殚精竭虑八载时光,一朝卸职归乡,便造园林,蓄家伎,度新曲,夜夜笙歌,吴中谁人不知他申相国家声伎,为江南称首,每一度曲,举座倾倒。
这园林,就是他一手打造的梦幻世界,于现实中另一生命之延伸。只是,既出春明,回首清光,遂成永隔。徘徊瞻恋,何能不黯然销魂乎?
“何能不黯然销魂?”申时行喃喃一声,只觉万般滋味到头来,都不是滋味。于于徐徐间,又想起一人:太仓王锡爵。
他思索一阵,索性返回书斋,提笔给王锡爵写信——老王,听说你近日颇为惆怅,为《牡丹亭》一曲。余只想告诉你,你老了,承认吧。还有啊,都说你家伎是魏良辅嫡传弟子赵瞻云和他女婿调教的?余打算不请自来,就想听听,唱那句:几番廊庙江湖,紫袍金带,功业未全无,华发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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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本已定,天下文官总算长舒一口气,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十一月,山东巡抚黄克缵被吏科都给事中桂有根参论,因黄克缵议将知府沈烝等人荐补为登莱青武等道,其中刘如宠系隔省官员,越俎太甚,乞查议申饬以清仕路。
吏部覆奏,黄克缵只是因为着急为地方择官,不惜越俎。迩年推升之疏十九留中,巡抚也是为地方计而权宜疏荐。
黄克缵又于几日后上疏辩,登莱青武滨海四道一时俱缺,前抚臣尹应元因辅臣沈一贯上条议山东营田疏,内有宜令巡抚得自选用廉干官员一节,奉旨允行,故有荐补诸道之疏。不意遂致科臣参论,遂自请去命。
朱翊钧命其照旧供职。
魏进忠也听说了此事,不过这跟他没关系,也就懒得管。他倒是在等黄克缵对他会有何反应。
要说最近他还不错,前些日子得莱州知府龙文明相赠上等马匹二十只,又正逢册立太子,遂连同新进花税银四万两,矿税银一万两,全部上缴内帑。
临清的事他已吩咐徐应元和赵进教两人酌情处理,之后便又去了即墨。而莱州知府也专程来即墨拜访,言谈间说到了马政,令魏进忠惊讶的是,原以为东三府不产马,结果全然不是这么回事。青、登、莱三府均系产马地区,而平度、邹平、长山、乐安等州县各立有马市,西三府每遇起俵解马,皆往古现、薛家岛等集市收买。各处客商亦于来此贩马,东三府虽地僻,但土宜产马却无养马之差,反获卖马之利。
难怪上上月济南知府要往黄克缵那里打小报告,让东三府也承担养马差役,魏进忠当时就听说了。海运一开,获益者乃东三府,东西本就有马役之争,西三府自然不甘不愿,况如今漕运阻塞,漕运于西三府的影响也不小。
西三府有难处,魏进忠可以理解,但他现在不希望东三府承担马役,因为产棉区至青岛港口还需一段陆运,畜力的需求正不断增加。他都想过,若是黄克缵同意分摊马役,他肯定要上疏反对。
不过说起那龙知府,倒是个人精,不提马役,反提修路,正是和了他的心意。其实从潍县(潍坊)直到胶州,路也不是不能走,就是简陋,沿路驿站还稀少,比之到登州府的那条官路差远了。胶州到青岛还需修一条驿路相连,这样从产棉区到青岛港就可顺畅无阻。
魏进忠对莱州印象还不差,从去年延续至今的大旱,他本以为莱州会处处饥民,一片惨状,不过从上次的探路来看,一路所见所闻似乎并非他想象那样。
“贾艾,你查了这个龙知府,觉得如何?”他问贾艾。
“龙文明是个干练的官员,值岁荒祲,官员一般都会请蠲议赈,他是兴诸大役以赈灾黎,修了许多工事、城墙,既防灾患又解决了灾民口粮,一举两得,已经十分不错了。”
“难怪,俺还奇怪上次来即墨见城墙都是崭新的,原来是这个原因。”
“大祲之后,官府还是能做很多,比如勤劝课,严封守,简疑狱,招流移,豫积蓄,只要父母官能负起责任,民力很快就能恢复。不过登莱两地土地实在瘠卤,不像西边三府,而且百姓多以鱼盐以自利,要是道路再不畅,商旅再不通,确实很难,所以龙文明主张修路,想来是因为这个。”
“嗯,不错,知道要先修路。”
“还有莱州近来招抚了不少流民,青州、登州应该亦是如此。”
“为何?”
“这说来就话长了,最早招民开垦,是郑汝璧任巡抚时,当时实行的是军屯,为了备粮饷。后任的巡抚又奏请招民营田,却未得到落实,所以才有沈相国的营田山东疏。当时定的就是招能耕之民,江浙闽山西及徽池等地的,不问远近,只要愿来,官为之正疆定界,署置安插,还严辑土人毋争。新籍之民则为之编户排年,为里为甲,劝耕劝织,禁绝苛暴。”
魏进忠道:“招了这么多流民来,都分到土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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