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葛船头咧嘴一笑,“外边买卖啥军市里也做,只是有些货是只在军市里买卖而已。”
“啥货?”葛船头那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倒是勾起了魏进忠的兴趣,“总不会是烟草乌香一类的吧?”
“非也,”葛船头摇摇头,一副老神在在样子,吊了半天胃口才又道:“其实你们怎么猜也不会猜到。这么说吧,俺们漕船常年跑运河,虽说运的是漕粮,但也怕三种船,一种是钦差的官船,正儿八经的官船,一种是水师的军船,还有一种,你们想也想不到,是云南的运铜船。这船要是在河上,谁特么也会退避三舍,真正惹不起的船。”
“运铜船?”魏进忠一听确实蛮惊讶,“难道你们军市上也买卖铜?”
“嘿嘿,俺其实也没见过,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你一个跑船的都能听说,那估计运河上没几个人不知道,算是公开的秘密了?”铜都能在军市上买卖,岂不铁、铅这一类的都行?再进一步,是不是刀箭铳炮这些也可以?
魏进忠心想,这特么能开这样的军市,这德州帮也是不简单呐,背后的靠山是谁?朝中的?不过他还是暂且按捺住好奇心,等到了临清之后,再慢慢打听不迟。
德州出来后走卫运河,再过故城、武城,不消一天就能到临清。临清别的不说,就闸关特多,从卫运河来,先过德州分关,再是一道北桥口关,这里是稽查南下空重船只,验票放关,最后北水关进城。葛船头送客到此也算完成任务,魏进忠一行进城后不久便下了船。
钞关是户部在临清设的榷税分司,自运河而西建的南北三进院落,有房四百余间,而李进忠打算去的地方是陈增设在钞关里的中使衙门。
他作为新任税使,到了临清,好歹还是要先与陈增碰个面。
魏进忠打发了葛船头之后,先让人将随身行李一并送往住处,然后再叫几顶轿子,往钞关衙门去。到了衙门,却不见陈增,一打听,原来他早就离开去了徐州。
魏进忠就觉得很无语,这人是知道自己坏事做尽,在临清不敢呆了?
很少说话的番子贾比也在提醒他:“魏爷,这里的人无论官府还是百姓,对中使皆怀有怨恨,所以还是要当心。”
“嗯,俺清楚。”魏进忠自然清楚,所以他才一直商人打扮。“既然他不在,就先给他送个信,等他来了再说。这几天嘛,就当自己是商人,在临清城里先逛逛。”
然后又看着另外几人,吩咐道:“时敏你就待在衙门里吧,该做啥做啥,应元和进教你们两个,你们自己安排吧,出去摸摸路子也好。”
那两人早就跃跃欲试了,听了魏进忠的话,连忙点头应下。
“但是,”魏进忠早知两人秉性,又特意交代:“你们就跟在宫里一样,老实一点,别到处惹事生非,之前马堂在时,可是惹得民怨沸腾哈。你们也是知道武昌闹民变,那陈奉死了好几个手下,所以好自为之。”
一番恫吓颇为管用,赵进教先缩了脖子,说道:“那我还是跟着魏哥好了,徐应元,你自个去逛临清吧。”
徐应元有些恼了,之前都说好两人一起的,“老子自己去,怕个求!”不过临走时他还是抓了一个锦衣卫跟他一起。
魏进忠并不打算到处逛,他回到了衙门里,算算天数,贾艾估计该到临清了。
这税使衙门在前年民变时被烧过,虽然后面修葺过了,但还是依稀看得出事发时的痕迹。魏进忠那时听人讲起过,说要是马堂没被及时救出,恐怕就是头一个为陛下收税而丧命的中使。
后来那守备还因此被问罪下狱——啧啧啧,看来这年头啊,啥都不好混,当官的都没啥安全感,救个人还被下大狱,百姓就更不用说。还真是那葛船头说的,人不为己天都要灭你。就算为了别人,又谁能记得你的好?马堂能记得那守备的好?
魏进忠不禁长吁短叹一番,但转念又一想,人在这样的世道里,命就是自己的本钱,若是不豁出去一盘,搏一次,恐怕到最后都是一样的下场,赌一把,说不定还有未来。
“魏爷,”贾必来到他身边,禀道:“大哥已经来了。”
魏进忠一笑,刚才还在想估计快到了,果然很准时:“好,快让他进来。”
贾艾带回了打探的消息,一进门就向魏进忠禀道:“魏爷,查到了……”
“说,”
“漕运总兵官,正是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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