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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京城
这两年,紫禁城里萧条不少,三殿还尚未修葺,一片残垣断壁。若是下雪还好点,至少纯净的白雪能覆盖住那一片瓦砾。如今的瓦砾,曾经可是象征着帝国威严,最至高无上的地方。
月初,御史刘景辰奏言:山东益都知县吴宗尧讦奏内官陈增贪残,陛下却置陈增不问,反而切责吴宗尧,后陈增再上疏以致吴宗尧被逮至法司。陛下待外臣至此极乎?臣以为大凡内外之势得其平则相安而可久,偏重则反受重之害。吴宗尧与陈增交讦,虚实未判,供职则皆供职,逮问则皆从逮,恳请可否先放吴宗尧回籍,而陈增还京以待查勘?
疏入内廷,朱翊钧看过之后便将奏疏放在一边,不报。
不久,皇后即命女官,将留中不报的奏疏收拢了去,然后整理存放。留中的奏疏王皇后都会翻一翻,脑子里有个大概印象,以便将来皇帝问起某事,也好及时找到相关的奏疏。
看完了奏疏,王皇后命女官收好。心中惦量一下,便摆驾去了前殿。
对皇后的到来,朱翊钧倒是没有不耐,皇后端谨,凡有事定会先向他禀明,若无事,她自是不会来叨扰。
“皇后坐吧,”行礼之后,朱翊钧命内侍端来杌子。
皇后谢过便坐了下来,而后笑着道:“臣妾想,千秋令节就只让百官朝贺,命妇还是免了吧。一来两宫还尚未竣工,可能多有不便;这二来,臣妾看陛下近来国事操劳,没必要再为一些后宫琐事渎扰;三来,母后的圣寿都免了命妇朝贺,臣妾又怎么能僭越。”
朱翊钧想了片刻,道:“皇后温惠,后宫的事也劳你操心了。”
王皇后笑容可掬,欠身道:“后宫本是臣妾本分,自是要为陛下分忧……”说罢停顿稍稍,继续道:“对了,前日臣妾在母后那里,听闻母后提及五月间,陛下有说常洛行冠礼及选婚一事,是想待二宫落成之日行之……臣妾琢磨,母后的意思,恐是想先替常洛挑选淑女。”
朱翊钧闻言脸色微沉:“果真是母后的意思?”
王皇后笑了笑,显得一脸从容:“就算是臣妾妄猜的吧,不过,母后到底年纪大了,愈发喜欢热闹,喜欢儿孙绕膝,孙儿哪有孙媳妇那么会体贴人?再说,这两年宫里的庆典也少了许多,见到淑女的机会自然也少了。”
朱翊钧神色复杂,若有所思的盯着皇后看了老半天,末了打鼻子里哼出一声:“嗯…朕知道了。”
王皇后见目的达到,无意久留,便起身告退回了后殿。
十一月二十七日,
朱翊钧传谕礼部:朕惟册立分封东宫及亲王,乃祖训大典。嫡庶长幼一定,自有秩序。缘因皇长子禀质清弱……故不得已缓少俟耳,非有别意。昨者,大行皇妣之服已满,虽无三殿,其二宫不日落成。皇长子龄已过期,体已充足耳。该部便具选婚旧仪来看。其册立并加冠礼,少俟一宫落成之日行。朕又思皇三子、皇五子、皇六子、皇七子,俱已长成,若再少待,恐又费一番事,不若亦于二宫完日,一并加冠分封……
礼部接到圣谕,随即告知了其他官员。沈一贯得知后,不由欣喜,拖了经年的立储,总算看到了希望。于是又进揭贴谈及此事,而且言辞极为婉转,并按照惯例,撰拟了一道敕谕以进。
到了十二月十三,皇长子定下选婚,朱翊钧祭告奉先殿,之后又命内臣于京城内外及里八府刷选淑女。
消息传到了景阳宫——如今景阳宫的萧瑟堪比外廷的三大殿。
恭妃王氏便居于此。
“老娘娘…老娘娘…”一侍女打扮的女子从门外奔了进来,又沿着西配殿一路向后殿跑去,这后殿明间开门,当侍女跑到后殿院子里,才敢大声呼喊。
恭妃早听见了,侍女如此放肆,但她只笑了笑,脸上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老娘娘,奴婢打听到了!”很快,门帘一掀,一女子一个旋身就进了殿内,然后又象一阵风刮进西边暖阁。
王恭妃正坐在榻上,整理着朱常洛的日常用品,“采莲,打听到了什么?”她抬头,笑着问道。
侍女脸上犹有兴奋之色,“娘娘,陛下要给大哥儿选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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