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那小兵尖叫出声的时候，城墙之上的永安城人已经做出了反应，尤其是那些官兵和护院，总比普通人要好上许多，直接拉弓搭箭，往城墙下射去。只是天这么黑，许多人根本看不见，很多箭枝都落了空。永安城里的箭枝本来就不多，容不得这样浪费。可一旦在城墙之上架起火把，立即就会被城墙下的北蛮军队发现，那可就是现成的活靶子了！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住了。

仔细想了想，陆长遥直接点燃一块儿油布，分成十几份大小，这东西耐烧，火光也大，在下落的过程中也足够点亮那一小块儿地方，即便只是这一小块儿地方，也足够众人看见那些北蛮士兵的存在了。一时间，箭枝的嗖嗖声，简直不绝于耳。

见状，裴东城等人也不必别人说，纷纷消防，怕那些北蛮人找到自己的踪迹，干脆窝在城墙里头，用油布裹住石子儿，点燃之后抛下去，其他人再配合着射箭，这些人平日里或许并不相熟，可在这个时候，那叫一个配合无间啊！

被十九等人护着窝在城墙里头，长遥的表情有些肃穆，北蛮人的悍勇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这么些箭枝射下去，时不时地总能听见重物落下的声音，那都是受了重伤掉下去的北蛮人。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听见一声惨叫！都说北蛮人士兵的选拔十分严苛，若是没有极其强大的毅力与体魄，即便做了士兵也会因为受不住强大的锻炼而被刷下去。

以前她还不相信，可是现在，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转眼看了看兀自忍耐着的十九，长遥挑了挑长眉，十九是个男人，即使曾经在暗卫中待了许久，可所幸刻在骨子里的血性没有被磨灭。或许男人骨子里头总有种煞气，这会儿看见这种即使在黑暗里也难以磨灭的充斥着血腥味儿的杀戮，十九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虽然十九是她的护卫，可陆长遥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他囚在自己身边不准离开，更何况，她现在还能保护得了自己。于是干脆点了点头，示意十九放开了手脚去大干一场。十九本来有些犹豫，可是看见城墙之上的人已经有了劣势，也不再纠结，直接捡起一张长弓，拉弓搭箭，六箭连珠，直接射下去了六个北蛮人，城墙之上的压力顿时大减。

或许是因为只是想试探一下永安城的防卫，所以这次来夜袭的北蛮士兵人数并不多，充其量也就只有数百人，虽然比起北蛮三十万大军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本就没有军队力量的永安城来说，就有些吃力了。不过还好，城里的富户与士绅除了留下必要的护院之外把剩下的护卫都派了过来，他们彼此换防，总算是坚持了下来。

双方打了多久，陆长遥就在城墙上呆了多久，夜间的战斗总是最消耗人的体力，尤其还是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就更为明显。更何况……

快速探头看一眼底下黑黝黝的营帐，陆长遥的脸色有些难看，从北蛮大军到来之后，除了这些夜袭的人，剩下的大军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声响动静，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眼中蓦的闪过一丝厉芒，即便沉稳如陆长遥，也为底下北蛮大军主将的心机震撼。对方拍出这点儿无关紧要的人数来骚扰永安城之人，他们这边人仰马翻，精神损耗极大，可北蛮大军的主力却好生睡了个好觉。这两相对比之下，怎能不叫人心生警惕？若是等到天亮，北蛮大军已经休息足够，他们的处境岂不是更糟？可即便想到这里，也没用，因为即使知道这是个计策，他们也不得不接住了。不然的话，只是这些夜袭这人，就足够打开城门迎接剩下的北蛮大军进来了！

雾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微亮，自地动以来一直阴暗的天气居然在这个布满血迹的早晨开始转好，露出丝丝缕缕的晨光了。

然后，天亮了。

即使没有太阳，但连日来难得的好天气也足够众人看清眼前的一切，尤其是那满城墙的血污和城墙脚下那满满堆着的尸体。里面既有北蛮人高大的狰狞的尸体，也有被北蛮人射下去的大魏人尸体，横七竖八，格外惨烈。

也是从天亮的时候开始，北蛮人终于不再进攻，那些沉默着的士兵在自己上官的命令下缓缓后退，回到营地里去整理休息去了。与此同时，剩下的号称三十万大军的北蛮人在一声号角之下迅速聚集起来，黑黝黝的好几个方阵，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打点气起精神，北蛮士兵可以休息，他们这边却是不能休息的，一夜未睡，众人的精神都不太好。这会儿彼此对视一眼，发现自己熟知的人还好着，想露出个微笑，到底还是挤不出来了。就在众人揣测北蛮人究竟要做些什么的时候，那些密密麻麻的北蛮大军中间又分开了一条道路，从中众星拱月般缓缓行来了一辆战车。这辆战车怎么说呢，那叫一个全副武装富丽堂皇，一般工匠很难同时将这两个特点放在一个东西上面，可这辆战车，真是让人长了见识。缓缓在永安城城墙下面停下来，战车前方的黄金流苏被人抚开，从中露出个优雅坐着的人影。

“……”

隔得有些远，再加上那人周围又有乱七八糟的装饰品围绕，长遥只觉得那人有点儿眼熟，半点儿没想起来那人究竟是谁，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只是这个时候，能让陆长遥觉得眼熟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果不其然，那人看一眼陆长遥，似乎已经隔了这么远的路途与厚重石头的阻隔看见了陆长遥一样。也不管陆长遥能不能看见，脸上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来。轻摇羽扇，那叫一个淡定自若，举重若轻啊！

“裴县令，白将军，程大人……还有，陆县君……咱们真是，好久不见啊！”

被他点到名字的人几乎没一个有好脸色的，他们几乎都是永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时候被叫出名字来，除了动摇军心之外，真是没一点儿好处。更何况，他们已经通过这个声音知道了这人是谁，由此，更是暗恨自己有眼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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