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在陆铭珏眼皮子底下筹谋这么多年，每日还要被药物侵蚀身体，她也真是，累极了。可笑陆铭珏一直以为自己最大的目的是报复他，可当一切表面的恩怨揭开，她内心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看着长遥幸福平安的过一辈子而已，既然连这个都不允许，那就且看谁的手段更外高明！

当然，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她技高一筹。

温柔的摸了摸长遥的发丝，李芸娘长长的叹了口气。当初明远大师说长遥天生与他人不同，与感情上会有异常，她一直都不信，可如今，即使亲眼看见自己的生父被生母害死，长遥还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就算是她，心里也不由得生起了一丝担忧。

这孩子这个性子，会不会冷了点儿，如今这个世道，长遥若是个男子，就算生性冷了些，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她毕竟是个女子，日后总要嫁人的，就算不是戚子良，也会是其他人。男人总是更喜欢依存自己的女人，过于强势和聪明反的女人，他们会从心底里抵触。不过这么想着，李芸娘又觉得长遥这个性子也算不错，至少不必担心日后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吃苦。就比如戚子良，自以为聪明盖世，现在不还是在牢里待着？

“唔……”

嘴角逐渐出现一条血线，李芸娘费力的看着长遥，她这一生育有一子两女，临终之时最放心不下的，唯有长遥。或许当时明远大师没有说清楚，长遥或许与常人不同，而她，估计也正常不到哪儿去。就算有血缘的牵扯，可是真当别人将世间诸恶加于她身，即使没有着手加以报复，她也绝不会回头看别人一眼！

另外两个儿女，她并不是不爱他们，最初生下来的时候，对他们也是视若珍宝，关怀呵护。十五年前进京路上，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有多么艰难，可是每当寻到一些食物，都会先给那对儿女。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陆家人不过是给了些蝇头小利而已，他们立即就投了过去！那是她生的孩子，他们什么性子她会不知道？

陆长宁也就算了，骨子里就不像她！反而像极了陆老夫人！可陆长安呢？他自小就聪慧，不可能不知道陆铭珏想要杀她！可他还是默默地，置若罔闻！因为在他心里，她是他母亲，可陆铭珏，也是他父亲！他不想同时得罪两个人，所以就这么放着不管了！还以为自己痛苦万分用放浪形骸来麻痹自己？她都不想看见他那张故作痛哭的脸！

唯有长遥，唯有长遥！

看着长遥那双仿佛看透了无数人间悲欢离合而格外练达的眼睛，李芸娘从中看到的，却是一片纯净的洁白！或许在长遥心里，是没有所谓对错，所以可以任由人书写黑白，可庆幸的事，必须是长遥认同的人。

若是最初的自己，可以很自信的去改变长遥，可是现在，李芸娘自认因为生活中的一些不公平，自己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她了。总会有些偏激，所以，她不能再让自己来影响长遥了。

“阿遥，你听我说。”

刚起了个头，李芸娘鼻翼就是一酸，眼中隐隐有些湿润，上苍真是不公，凭什么那些算计他人，踩着别人尸骨的人可以锦衣玉食功成名就，而那些无辜之人，却要被当成青云路上的踏脚石。当初见戚子良的时候，她是真的开心，因为她觉得，就算自己死了，终究还是有一个疼爱长遥的人在，就算死，也能死的安心。可惜啊，或许是时运不济，她们母女二人遇见的，怎么总是这种男人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长遥并不喜欢戚子良，可以即使抽身而退，不像她，这辈子都要跟陆铭珏纠缠不休。何其可悲……

“阿遥，你要记住。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人，是娘亲心中的珍宝。现在没有没关系，未来，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爱你在乎你的人，你一定会幸福。但是，我要你记住一件事！”

“什么？”

“你是一个人！有血有肉的人！你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别人的妻子，儿媳，母亲！我要你记住，不要因为任何人而委屈自己！”

伸手捧住长遥的脸，李芸娘笑的和蔼，仿佛充斥着一辈子的温柔，那种浓到化不开的感情，似乎要把长遥给烫伤一样，让她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可脸上，却还是终年不动的冷漠表情。可以说，这时候的长遥，才是真正的她，不是之前那个，会在戚子良面前放缓表情的陆长遥。除了在李芸娘面前，长遥从来不会放松！

微微皱了皱眉头，长遥觉得心口处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松动一样。可是还未等她细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看见李芸娘嘴角不断涌出发黑的血液。一时间也忘了去想，伸出手不断的给她擦去，可是那血液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长遥开始怀疑，李芸娘瘦弱的身体里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的地步。

“我答应你！”

“那就好……”

软倒在长遥身上，李芸娘眼前开始恍惚，可却不断的闪过一些难以忘怀的画面。幼时母亲宠爱的眼神，父亲宽厚的手掌，兄弟们包容的笑脸，幼时好友温婉秀丽的脸，以及塞外凛冽的大风，广阔无垠的草原，桀骜不驯的野马……

自然，还有陆铭珏绝情的表情身影，父母无奈的妥协，兄弟们沉默的疏远，好友决绝的打击，儿女们置之不理的冷漠……

她这一辈子啊，儿时父母双全，弟兄疼爱，好友温柔少时情窦初开，性情单纯高傲，以为终遇良人大些被身边一切背叛，天翻地覆无奈龟缩到现在，大仇虽然得报，可她，也要死了。

真不想死啊，她好不容易才报了仇，好不容易才觉得一身轻松，好不容易才从过去走出来，上天却又给她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她还想，看着长遥日后能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呢……

“若，若有时间，就去，去塞外看看吧……不过，不去也行，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阿遥，阿遥，为娘，好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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