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七年,立秋。
好几个月没有下雨了,乌云压在皇城上方,空中却久久不见雨滴落下,深长幽僻的宫廊尽头,太监们低着头,默默打扫落下的黄叶,不敢发出人的声响。
这是一个凄凉、被红色点缀的朝代。桀骜不驯的宿将被杀光,策谋多端的文臣被杀绝,不归顺的地方巨室被杀得断子绝孙,搬弄文字的儒生也被大杀特杀,杀得无人敢说话,无人敢出一口大气。
“齐王殿下,该去大本堂了?”
伴读太监有些惧怕地抬头。
朱博渐渐回过神来。
他毕业几年创办了一家小公司,生意小有成就,一次回家疲劳驾驶车撞到桥墩上,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搞生意的喜欢看史书,从中借鉴管理和经营的方法。
他也一样。
原身是朱元璋的第七子,齐王,朱榑。
在皇子中,齐王朱榑最不服从管教,干过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是皇子中最贪玩的。
削藩时,朱榑的结局凄凉。
洪武末年,朱元璋意识到藩王的强大,一条条限令加在藩王头上,叮嘱朱允炆,他死后,藩王都不得来京城奔丧,意图一生将藩王禁锢在封地。
到了朱允炆,将代王、岷王和周王等废为庶人。
朱棣也削藩,剥夺去藩王手中的兵权,从藩王逆袭获得皇位,没有人比朱棣更清楚藩王的危害。
即便废为庶人,藩王一生也在朝廷的监视中。
稍稍赚点银子改善生活,你是不是想起兵造反?历史上,不乏功臣名将死于文官的三言两语,远将不如近臣就是这个道理。
朱榑看得很通透,出身无法选择,或许彻底闭上眼睛那一刻,或者坐上那个位置,藩王才能真正解脱吧。
见他不说话,小太监小声劝道:“陛下说,诸王生长于富贵,如果不跟师傅学习治理之道,将来怎么治理藩国?殿下,礼乐之教,马虎不得啊!”
小太监名叫刘九,白净清秀,是马皇后从卓尔不群的太监中挑选的。
不仅是玩伴,也要监督皇子的学业。
朱元璋和马皇后对藩王教导严格,洪武元年,在宫中建大本堂,征聘四方名儒,教导年幼的诸王。
不想削藩,大本堂显然没有出路。
因为大本堂教的,是限制藩王的礼仪。
朱桢道:“不去不去,孤听说文楼藏着天下典籍,今日就去文楼转转。”
刘九眨了眨眼睛,这才是这位王爷啊,一旦决定的事,就算孔圣人亲自来说也没用,能让这位爷屈从的,只有陛下的板子。
他不情愿地挑起一盏提灯。
走过深长的宫廊。
在左掖门,朱榑被一行青衣禁卫拦住去路,为首的是专职侍奉在御前的仪鸾司千户,毛骧,明朝的第一任锦衣卫都指挥使。
“齐王接旨!”
毛骧缓缓展开圣旨,传达朱元璋的旨意,直到念完后缓缓合上:“殿下,速去吧。”
朱榑怔了下:“父皇怎会命我监斩?”
“此人特殊,陛下本来要亲自监斩,可今日碍于朝事无暇脱身,便想到了您。”
毛骧牵过马绳,平静地递给朱榑,“殿下快动身吧。”
朱元璋如今十三个儿子中,年长的七个最为特殊。
生下他们时,朱元璋正在和陈友谅、张士诚打仗,顾不上他们,除了世子朱标能跟随宋濂学习,剩余六人只能随军。
朱元璋自幼当家早,推己及人,认为他的儿子也理应如此。
为了教导行军打仗,有一次,朱元璋让他们六兄弟,穿着麻鞋,裹上缠腿,像士卒那样到城外远足,十分之七的路骑马,十分之三的路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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