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烟看着曹公馆的那座气宇轩昂的楼宇，心里感慨万千。曾经，她是多么的盼望着能走进这座楼宇，成为曹家的二少奶奶。那时候，她还在欢喜月戏班子里，整天和春曦约会。如今，当她的夙愿终于实现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感到了无比的凄然。毕竟，她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

有些时候，我们盼望想得到的东西，看起来光彩照人，充满了那么大的诱惑力。可是，当我们真正得到它们的时候，竟然觉得索然无味了。其实，我们更在乎的是得到的过程。其中的付出，操劳，执着，追寻……让我们的心里充满了得到回报的渴慕。可当我们的愿望真正实现的时候，那阵新鲜感会很快消失的。

春曦看着细烟，道：“你怎么了？”

细烟急忙回过神，附耳对春曦低声道：“我盼着能走进这座公馆。如今，我竟然觉得像是在梦里一样。”

春曦微笑道：“别让妈看见了。她要是看见了，又要开始絮叨了。”

细烟收住了眼里明晃晃的泪花，脸上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春霖和长安跟着俩人的身后，看着俩人的背影，都没有说什么。刚才的那阵轰炸，简直把春霖和长安吓得失魂落魄了！如今，春霖和长安看着俩人平安的归来了，心里总算觉得安慰了许多。

曹太太一马当先，昂头走进了公馆的客厅里。张妈和祝妈正在厨房里忙乱着，看到细烟从外面进来了，不由得停住脚步，好奇的朝着厨房外面打探着。细烟走进了客厅里，四处看了看。

春曦和细烟去梳洗换衣了。等俩人收拾好之后，出来站在沙发前面。

曹太太坐在了正中央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对立在跟前的细烟说道：“你既然进了我们曹家的大门，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想必，你的心里也很清楚。我们曹家毕竟是大户人家！我们家里的规矩很多。做儿媳妇的，一定要有做儿媳妇的样子！当初，在欢喜月戏班子里，我和你当众签了文契。你不要以为，你暂时能住在公馆里，以后就能长长久久的住在公馆里！我必须要把话说明白。等过一段日子，法租界里没有事情了，你和春曦就回自己家里吧。”

细烟道：“我当然晓得公馆里的规矩。另外，我也知道，我们将来肯定还要过独门独户的日子的！所以，我也不会赖在这里的。这一点，请妈放心吧。”

曹太太道：“你心里清楚就好。”说着，看了看那三个老妈子，道：“我们家里的日常开销都要减半了。家里已经有张妈和祝妈了。所以，你们家里的这三个老妈子就不要留在这里了。反正，这里已经是日租界了，你们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外面的事情很多，你们自己去找吧。”

细烟对那三个老妈子道：“你们都去吧。我算给你们这个月的工钱。”说完，便从小提包里摸出了钞票，递给了那三个老妈子。那三个老妈子道谢离去了。

春曦道：“妈，我们现在去收拾屋子吧。”说完，便拎起了那只大皮箱。

曹太太道：“你走了以后，我已经让张妈和祝妈打扫干净了。你们这会儿就进去吧。另外，那扇门也已经打开了。细烟以后就从那扇门里进出吧。”说到这里，便端起了那只白瓷咖啡杯，低头抿着里面的咖啡。

细烟立即明白了曹太太的意思，道：“我知道妈的意思。在妈的心里，我是曹家的姨太太，所以不能从正门出去。”

曹太太抬起眼皮，扫了细烟一眼，道：“你心里明白就好。那天，就是上街喊口号的那天，你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声称你是我们曹家的二少奶奶。哼！你的胆子实在太大了！你以为，你那么说，你就能名正言顺的给我们曹家当二少奶奶？我告诉你，你趁早不要做白日梦了！我们曹家的二少奶奶岂是好当的？当初，我们都已经约定了，你是春曦的姨太太，你坚决不能反对春曦娶正房太太。”说到这里，便恶狠狠的瞪了细烟一眼。

春曦觉得这话很刺耳，道：“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记着这些没用的。在我的心里，细烟已经是我的正房太太了！难道，你还准备看着我娶许凝萃做正房太太吗？”

曹太太白了春曦一眼，冷笑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在心里把苏细烟当成正房太太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反正，我们按照文契上约定的办。细烟，你的心里是不是有怨言？”

细烟听完这些话，昂起头，倔强的道：“在我看来，我就是春曦的正房太太！为什么呢？因为，我深爱着春曦，是能和他同生共死的女人！所以，我觉得，我配当春曦的正房太太。”

曹太太深深的看了细烟一眼。她的心里涌出敬佩。其实，她现在已经在心里默认细烟是春曦的正房太太了。可是，她毕竟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对说过的话坚决不会收回的！所以，她只能佯装着冷血无情。

此时，春曦道：“不管妈怎么看待细烟，我反正早就把她当成我的正房太太了。我也不会娶别的女人了！假如，我当初娶了许凝萃当正房太太，家里岂不是要被她搅合了？所以，妈应该觉得很知足了！我们曹家能摊上细烟这样的儿媳妇，简直是祖上积德。那天，在街上喊口号的时候，细烟的表现不比大嫂的表现差！当时，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曹太太道：“行了，你不要说了。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说完，便招呼着张妈和祝妈送春曦和细烟去套房里。

春曦和细烟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套房里。张妈和祝妈跟着进去了。春曦把那只皮箱放在了衣柜跟前，对张妈和祝妈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们有事会摁铃叫你们的！”

张妈和祝妈出去了。春曦关上了房门，拉着细烟的手，来到了窗户跟前。他笑道：“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轻松了。想起刚才逃难的经历，我们真的是九死一生，命悬一线！”

细烟道：“可不是。现在想一想，我都觉得后怕呢！战争实在太可怕了。”

春曦道：“但愿这场战争能很快的过去。”说到这里，眸光里涌出了盼望。

细烟道：“如今，我们搬到这里住了，我还惦记着我们的那套房子呢。真不知道那所房子成什么样了！那毕竟是我们的家！”说到这里，便泪花萦绕。

春曦道：“等过一段日子，法租界里没有什么事情了，我们就回去看一看。”

细烟道：“刚才，你在你妈跟前说了很多的话。那些话都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了。我们如此的恩爱，真的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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