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曦道:“烟儿,我有件事情,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细烟道:“什么事情?你快告诉我,不要让我瞎猜!你说出来,你心里也跟着痛快了不是。”
春曦略微踌躇了一下,道:“我妈的意思很武断……她只能让你当曹家的姨太太。为此……我都和她吵翻了!”
细烟听到这句话,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她好像已经料到了这种结局。这会儿,春曦看到细烟的脸上显得很平静,他反而觉得惊讶了。细烟冷笑道:“其实,我已经猜到你妈会这么说!戏班子里的女孩子嫁到豪门之家当姨太太,实在是很平常的事情!你妈能那么想,也是情理之中的!”
春曦微微的张着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他以为细烟会大发雷霆,甚至会撒泼胡闹一场。可是,她却表现的如此平静。他不由得试探着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呢?到底能不能接受呢?”
细烟没有直接回答春曦的问题,道:“除了我,你难道还喜欢别的女孩子吗?如果你喜欢,我就心甘情愿的做姨太太!否则,你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我们白头到来。那样,哪里还会有什么正房太太和姨太太之分呢?”
春曦激情澎湃的道:“烟儿,我们已经相处了这些年,简直已经如同结过婚的夫妻了。你难道还看不出,在我的心里,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吗?除了你……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娶第二个女人了!”
细烟打量着春曦激动的神色,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会儿,春曦实在是因为心境太过伤感,所以才会说出上面的那句肺腑之言。细烟岂能不知道春曦是个很讨女人喜欢的男子?他总也改不了戏弄女孩子的臭毛病。虽然,他只是假心假意的玩一玩……可他毕竟喜欢这一口。那么,细烟就必须包容他的这个与生俱来的缺点……她不能吃醋,不能恼火,只能眼瞅着。
可是,在香港的三年里,春曦真的把细烟当成了他的妻!他和她过了不少风花雪月的散漫日子,也过了很多惊心动魄的压抑日子。不管是风花雪月,还是惊心动魄,他始终以丈夫而不是情人的格调宠爱着她、甚至纵容着她!所以,她是懂得他的心的!她认准了他,在包容他与生俱来的那个缺点的前提下,用炽热的情与爱、和他共同奋斗到白头!
想到这里,细烟温存的笑道:“我当然明白。”
春曦神色凝重的道:“可是,烟儿,你知道吗?我妈正为我绸缪相亲的事情呢!已经有多管闲事的讨厌鬼在我妈跟前讨好了!”
细烟扑闪着一双明澈的眼睛,故作轻松的笑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愿意相亲?”
春曦着急的道:“当然不能!可是,你是知道的!我妈压根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当初,我哥哥正因为被逼相亲,都准备离家出走了。可我妈硬是把他关在了公馆里,直到结婚的那天才放他出门!后来,我哥哥写信给我,我才知道他当初的苦楚!如今,竟然轮到我了!我正发愁呢!”
细烟把眸光停在牌坊坚硬的基座上。基座上用楷体字镌刻着烈女赋,足足有十几行,向世人彰显着无血无肉的三从四德。她把眸光转向春曦,倔强的道:“你妈很强势的!我们要是硬碰硬,肯定会输的!可你和我都不愿意成为世俗的牺牲品……那简直太荒唐了!所以,我们必须想出一个软办法!我们决不能输!因为,我们实在输不起!”
春曦焦灼的道:“我已经黔驴技穷了!你有什么办法呢?”
细烟咬牙切齿的道:“假如,你已经有女人的事情被宣扬了出去,还会有人家的女孩子愿意跟你提亲吗!”
春曦的眼睛一亮,道:“你的这个主意真妙啊!”
细烟笑道:“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很娇惯的,肯定容不得我这个戏班子出身的女孩子。所以,她们肯定不愿意嫁给一个有妇之夫!这样一来,你妈即便干着急,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春曦拍着手笑道:“等相亲的时候,我亲自跟那些人家讲明,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已经和心上人同居三年了。”
细烟笑的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欢快的道:“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把我们的恩爱仔细的讲出来,让那些娇小姐们眼馋死!”
春曦道:“你真是个女诸葛!我心里的结总算是解开了。今晚上,我可以睡个囫囵觉了!”
细烟道:“你快回去吧!别让你妈等急了!我也该回去洗澡换衣服了!你知道吗?我在大帅府里呆了一晚上又一白天,累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春曦急忙说道:“那你就赶快回去歇着吧!这里的风大,小心着凉了!”说着,便引着细烟往老巷子里面走。
雨水大了起来,莎莎作响。春曦拉着细烟的手,拽着她飞跑了起来。俩人咯咯咯的笑着,觉得秋雨中的携手奔跑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春曦跟师父师母告辞后,便匆匆的回家了。细烟送走春曦,便回房洗完澡,又去厨房里吃过晚饭。她刚要回房,偏偏欢喜月叫住了她。她有话要和细烟说。细烟去了师母的屋里。欢喜月披着一件银白色的纺绸对襟盘扣褂。她扶着细烟的手,走到东边的墙边。她眼瞅着墙上的那副刻着牡丹亭场景的木版画,抱着胳膊,眉头紧蹙,眸光中闪烁着一抹悲凉,一抹哀伤。
细烟实在搞不懂师母的意思。她为什么一直盯着那副木版画呢?窗外落雨潇潇,打在硕大翠绿的芭蕉叶上,发出了吧嗒吧嗒的声响。细烟满耳朵里都是雨打芭蕉的声响。那接连不断的吧嗒吧嗒声让她的心里生出烦闷。
欢喜月叹息一声,转过身,对细烟道:“烟儿!你可知……师母准备和你谈什么?”
细烟道:“我猜,肯定和曹春曦有关!”
欢喜月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今晚,我们就好好的谈一谈曹春曦的事情!”
细烟踌躇的问道:“师母,你的心里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欢喜月叹息道:“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顿了顿,咬牙切齿的恨道:“你可知道?三年前,你和春曦去了香港之后,曹家来人了!”
细烟的心里一惊,问道:“可是春曦的爸妈来了?”
欢喜月深深的陷入对三年前的往事的回味里。她的眸光渐变深沉,道:“那时候,你没有瞅见曹家人的疯闹!曹太太简直半分脸面都不顾了,把戏班子闹了个天翻地覆,恨不得能把我们赶出上海滩!”
细烟不敢说话,唯有缓步上前、轻轻的拉住师母的手。
欢喜月继续说道:“她说,你拐走了春曦,拐骗了曹家的银钱,是大逆不道的下贱女人!她把所有的怨言都发泄到了我和你师父身上!那时候,我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实在太让人难堪了!”
细烟用力的攥紧了师母的手,眸光中泪花闪烁,凄然的道:“师母!因为烟儿的不孝,让你和师父蒙羞了!烟儿在此赔不是了!”说着,便缓缓的垂下头。
欢喜月继续陷入对往事的深沉追忆里,道:“后来,她好不容易平息了火气,总算愿意坐下来和我们商量了!”顿了顿,悲伤的道:“其实……曹家的人哪里是和我们商量呢?分明是命令!曹太太直接宣布了她的决定:你将来只能给春曦做姨太太!你不能住在曹家,只能住在别处!另外,你永远不能登曹家的门!还有,你没有继承曹家财产的权利!”
细烟听到这些话,一直沉默着。
欢喜月反过来握住了细烟的手,含着泪花问道:“烟儿,你愿意吗?你必须亲口告诉师母!你是师母眼瞅着长大的,就和我亲生的孩子一样!你要是有半点儿委屈,我的心里肯定也会跟着难受的!”
细烟把泪花萦绕的眸光转向了半开着的棕漆栏格木窗外。秋雨潇潇,冷漠的击打着肥绿的蕉叶。渐渐的,那吧嗒吧嗒的声响愈发的大了起来。细烟额上的刘海被风吹拂而起。那股子寒凉逼入她的骨缝里,让血液也跟着变得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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